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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商如意想要说什么,可因为过度的惊讶和紧张,一开口,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唯一能听见的,是对方骤然沉重的呼吸声。

滚烫的吐息一下子喷到了她的脸上,加上身上覆着的这具身体本就一直将热意源源不断的传到她的身上,商如意只觉得自己像一块被烧红了的碳,一瞬间,连理智之弦都被烧断了。

她哑着嗓子道:“你,干什么……?”

总算挤出了一点声音,可这细弱的声音一出口,在两个人几无间隙的距离里显出一种异样的黏腻,明明细若游丝,却牵连着两个人所有的触感与情绪,商如意自己的心跳就开始紊乱,而更乱的,是与她紧紧相贴的那具胸膛里释出的心跳的力量,几乎在撞击着她的心跳,让两个人越乱,却越一致。

可眼前这双眼睛,却是冷的。

不仅冷,在对上她的慌乱与无措的时候,那深邃的眼睛里连一点光都没有了,只定定的看着她。

那种专注,眼瞳深处有一个无底深渊,而她的灵魂与思绪,会随时被那无底深渊吸走。

商如意更乱了一些。

“你,放开我啊……”

她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而这一动,她的脸越发滚烫了起来。

她这才回想起,昨夜,也是在这里,几乎是同样的温度,同样的气息,唯一不变的是两个人上下的位置,她都在挣扎,而禁锢她的这个人,也同样的沉闷无语。

明明不是十指交扣,却反倒有一种被某些看不见的东西百转千折的缠绕的感觉。

只是这一次,他一下子就松开了她的双手。

不仅松开,在商如意一怔的时候,他立刻翻身从她的身上下来,侧卧到了床榻的一边。

身上忽的一下凉了。

尤其是两只手腕——商如意下意识的抬手看了一眼,并没有那种被紧握住之后留下的指痕,可是,却明显有两股黏湿的感觉,都不知道他抓着她的手腕过了多久,才会留下这么多的汗。

商如意还有些回不过神,但身体的反应却是第一时间的,她立刻坐起身来,两只手撑在床榻上往后挪了一些,让自己离他更远一点,可毕竟床榻就那么大,而她是靠外睡着的,刚挪了两下,整个身体就微微后倾,几乎要跌落下去。

“啊——!”

她刚发出一声低呼,那只熟悉的,掌心全是热汗的手伸过来,一把抓住将她拖了回去。

商如意一俯身,险些又趴到宇文晔的身上。

那双眼睛,仍然冷冷的看着她,就好像看着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在无畏的挣扎,显得无力又可笑的样子。

她红着脸,咬牙伸手撑住了自己,慌忙坐直了身子也不敢再乱动。

她低喘着道:“你,你为什么会上我的床?!”

宇文晔的眼皮低垂,长长的睫羽覆在了深黑的眼瞳上,即便靠得那么近,也看不清他眼中是什么情绪,只有声音仍旧是淡淡的:“他们送我回来休息,有人看着,我当然只能上——你的床。”

“你的床”,这三个字,不知为何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

商如意的脸更红了一些,急切的道:“可,可人走了,你总可以下去了呀!”

宇文晔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起身,越过她下了床,人一离开,床上那种滚烫的,几乎让人沸腾的温度一下子就没了,商如意甚至感到有一阵冷风从身边吹过,一瞬间卷走了她身上心里所有的温度。

宇文晔背对着她:“太累了。”

“啊?”

“我太累了,等不到他们离开,我已经睡着了。”

“……”

这一下,商如意竟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是了,失去亲人,悲痛不已的,是他。

不眠不休支撑了这几日,大病一场之后,还得应付朝中各种人来客往,忙到大半夜的,也是他。

要责怪他因为太累睡着了,似乎太不讲理。

可——明明是他破坏了两个人的关系,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上了她的床;不仅上了她的床,还睡了一夜;不仅睡了一夜,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甚至还压在她的身上——

尤其,这一切,是发生在他与新月公主刚刚相会后的晚上。

商如意越想越气,可对方无所谓的态度,又显得她的气恼有些无理取闹。

她咬着下唇,半晌才低声道:“下次,不要再这样。”

“……”

“就算你再累,你可以叫醒我。”

“……”

“我醒来,我是可以离开的,不用跟你,跟你——”

说到这里,她几乎已经说不下去,而背对着她站在床边整理衣衫的宇文晔,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高大的身躯,隐隐有了一点紧绷,好像随时会被崩坏的感觉。

半晌,他冷消息了一声,回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放心,没有下次了——你以为,谁真的想这样吗?”

说完,甚至都不在屋里洗漱,抬脚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温度,瞬间被冻结。

而商如意就这么有些僵硬的坐在床上,许久都没动弹过,直到前来服侍他们的图舍儿与卧雪走进房间,轻声问道:“小姐,姑爷怎么去外面洗漱了?”

“……”

商如意沉默了许久,才慢慢的让身体软化下来,她下了床,面色平静的说道:“多话,赶紧给我洗漱吧,外头还有很多事呢。”

接下来,他们又脚不沾地的忙了两天,总算把最忙碌,也最困难的几天度过了。

这几天,作为国公府主人的宇文二公子与少夫人算得上同心同德,两夫妻虽然年纪不大,却格外的稳重,把这一场丧礼办得十分体面,尤其丧礼期间,宇文晔更是一举被皇帝拔擢为二品大将军,一时间,也在东都城内传为美谈。

只是,府中的人却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

除了应对前来吊唁的宾客之外,这对小夫妻私底下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甚至晚上休息的时候,也都错开时间,几乎没有在同一个房间待在一起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虽然奇怪,但鉴于府内事务繁忙,大家也来不及去议论什么,昏天黑地的忙过几日,一转眼就到了出殡这天。

前一天晚上,宇文晔与商如意都整夜没睡,彻夜守灵,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商如意才勉强被人扶到椅子上闭了一会儿眼睛。

可还没睡熟,就听见外头一阵喧闹。

她下意识的睁开双眼急忙起身,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熟悉的身影带着一阵冷风从外头走了进来,随即,家下人连同一些宾客全都涌了上去。

“国公!”

“国公您总算回来了!”

“夫人终于等到您了,国公……”

随着一阵呜呜的哭声,宇文渊双手推开众人,慢慢的走到了灵堂上。

他的脸色惨白,两眼通红布满了血丝,看得出是昼夜兼程从辽西赶回,甚至连靴子上和裤腿上的泥泞都没来得及抖落,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灵位前,那声声沉重的脚步声,也像是踏进了他自己的心里。

看着灵位上那几个浓缩了一个女人一生的字,目光又反反复复的抚摸着“云暮”二字,他哽咽半晌,终于沙哑着嗓子沉沉道:“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宇文呈哭着扑进了他怀里。

“父亲!”

宇文渊被这孩子撞得一个趔趄,那山一般高大的身躯摇晃中,竟有一丝崩溃的意味,商如意眼看着宇文呈哭得泪流满面,哭声几乎直接震进了宇文渊的心里,她立刻上前,伸手轻轻拉了宇文呈一把:“三弟,你莫要这样。”

说着,又抬头看向宇文渊:“爹,您总算回来了。娘她,终于能放心了。”

听到这话,宇文渊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泪水几经周折,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沉沉的“嗯”了一声。

这时,宇文晔也听到消息,从偏厅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他的眼睛一红,但也非常沉稳的走上前来,轻声说道:“父亲刚回来,先去沐浴更衣吧,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起灵了。”

他的话音刚落,商如意也回头吩咐道:“赶紧让人准备热水,还有给爹备好热汤,饭食是来不及了,送几碟素点心上来,要快。”

他二人虽各说各的,却是珠联璧合,一下子就把接下来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宇文渊虽然悲痛不能自已,但看到这一幕,心里却也安慰,含泪的点点头:“好,听你们的安排就好。”

说罢,几个侍女立刻上前来扶着他下去。

留在大堂上的二人对视了一眼,又下意识的将目光都调开。

很快,宇文渊沐浴更衣,也到了起灵送葬的时候,两个儿子在前方开道,摔丧驾灵,商如意则跟在后面,扶着宇文渊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就在他走出府门的时候,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像是要说什么。

可是,再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商如意,便将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而感觉到他心中的煎熬,商如意一边扶着他,一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爹,二哥想了很多办法,但可惜,事情未能圆满……”

“……”

宇文渊闻言,微微一震。

沉默半晌,他点点头,只叹了一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