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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他们出现的时候,夏油杰仿佛在用眼神告诉我,就这?

我回瞪过去,让他看清楚来的人到底是谁。

在有限的路线里,我选择最笔直的那条路——报警。

不过打给谁,让谁来,哪个部门,哪个课,也很讲究。

附近的区域警局不行,他们的杆子不够长,只能捞得到水面,探不到水底。

市的也不行。日本,县市同级,叫谁来不都一样。

所以还得联系到东京都警视厅,刑事部,搜查四课,那些专门负责解决大型黑道集团事件的警部补。

在网络上动了一点手脚,给警视厅的白马警视总监一点舆论压力,再加上恰到好处的报警电话。

现在出现在这的警员们,可谓是背后有人,底气十足。

抄家式的逮捕看的夏油杰发愣,毕竟连特警都出动了。

带着他远离那片区域,等好几辆警车扬长而去,我便开始和他描述这条路的前景。

现在逮捕的那些喽啰会在五个小时内被遣送去东京警视厅。只要进了审讯室,不到一个小时就能爆出上级。

有了名字,上级当天内就会被捕,然后上级的上级,整个集团,集团背后的小势力,一个星期之内,你就能在东京一台,看到东京都警视厅关于成功剿灭黑道集团的记者会。

“你怎么那么懂?”夏油问。

我不好说实情,只好框他,“因为我对什么都好奇。”

“警方那么有效率吗?”他抱有怀疑。

如果是普通案件,真不一定,但是在国民关注度和群众的舆论的双重施压下,白马总监他敢拖吗?

我举起手机,给夏油看了一下,我刻意制作的引起民众恐慌的新闻。

不算捏造,因为实情就是如此,仙台的小帮派手段有多脏,就一一爆出即可。唯一虚的部分,大概就是关于背后势力的揣测。

猜测这种行为,民众哪个不是下意识往大胆的角度猜。

而某些被莫名一击即中的议员,此刻绝对会慌不择路般也向警方施压。

大刀悬顶,白马警示应该能再现上任前,三天结一案的奇迹吧。

没有急着回旅馆,和夏油就近找了一家露天的餐厅坐下。

他盯着热饮发呆,直到雾气不再升腾,他理清了大脑。

“为什么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报警呢?”他自顾自的说。

“你经历无法再信任他们的事?”

或者,你自觉高他们一等,不愿向“弱者”求助。

直抒己见也是要过滤一下的,我不太喜欢挑明亲近的人,最隐秘的想法。

有些东西,知道就行,说出来就太伤人了。

“应该吧。”

他像联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事,匆忙的喝了一口热饮遮掩。

我们静坐不语,各怀心事。

他在思考斗争,犹犹豫豫的撬动大义论。我在思考从坐在这里便能隐隐闻到的花香,究竟出自哪。

下午的阳光最烈,把地上的积雪都化作濡湿的地面时,他有了觉悟,眼睛亮亮的看着我。

要问问看吗?因为他很兴奋耶。

可是我想到了今早被打扰的睡眠。

果断撇过头,截胡他的分享欲,无视他憋的难受的表情。

我就不问。

(十七)

距离返程还有四个小时,夏油杰发现了我之前的某个小动作。

“原理,水杯呢?”

“什么水杯?”

“哆啦美啊。”

“什么哆啦美?我不记得了。”

“……”

夏油杰抱着手站在房间里,原本眼睛就狭长,现在眯起来就更像着名地貌,一线天。

“你丢了?”

我立刻矢口否认,“没有!”

他挑眉,肯定的说,“你丢了。”

啧,该死的心有心犀。

“你丢了水杯,你怎么喝水。”他扶额说道。

“我可以不喝水。”我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加快了收拾行李的动作。

“人不喝水会死,小孩不喝水会……”

他还没说完,手机响了。

我的不详预感达到顶峰,居然有一种想抢他手机的冲动。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不仅接了,还按下了免提。

“摩西摩西,是夏油君吗?”是犬路赤莲的声音。

“是。”

“你们现在在哪呢?”

“犬路小姐有什么事吗?”

“啊,抱歉。我应该先说的。请问你们认识croissant咖啡店的仓佐小姐吗?”

夏油支着下巴想了一会,“不认识,但店很熟啊,可颂。”

他忽然意有所指的看了我一眼,做了一个口型——你是不是丢那了。

我心虚低头,觉得时日无多,最好赶紧走人。

提着那几个纸袋子我就想走,夏油杰眼疾手快锁住了我的脖子。

“犬路小姐,我们是不是掉东西在那家店了?”

“哎?对的。我本来还在苦恼怎么和你解释经过呢,反正就是仓佐小姐以为我们是朋友,然后拜托我把水杯转交给你。但是我并不知道你们在哪?所以,你们要过来拿吗?还是我送过去给你。”

“没事…………咖啡店是吗……………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夏油杰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虽面无表情,心里却暗想,哇,是藏狐脸。

本该前往车站的路线中途又拐回了那条街。

犬路赤莲拉着自己的侄子站在店门口,看到我们之后,含蓄的向我们摆摆手。明明是笑起来阳光明媚的长相,却因为生活,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多看她一眼。

水杯的交接仪式格外隆重,仿佛新店剪彩,哆啦美原封不动的被扣在了衣服上,顺便一提,里面还装满了新鲜出炉的热牛奶。

距离发车还有三个小时半,犬路赤莲希望能好好招待我们一餐,弥补之前在她家时的招待不周。

那个事件的热度,以及被解决后警方的联系,看来都已经及时的通知到她。

这个刚满十八的少女,在悬崖的边缘被重新带回了陆地。

“我准备自学,今年考大学。”汉堡端上桌时,她小声的说道。

“啊,是好事呢。”夏油诚心祝贺。

犬路赤莲牵强的笑了笑,脸上始终忧心忡忡。

她垂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攀附在她身上的咒灵的触手越来越长,即将要伸到盘子里时,夏油叹了口,一个弹指将低级咒灵消灭。

“犬路小姐,你还好吗?”

难过的时候,最怕被问,还好吗?

就像堤坝崩塌,只在承重柱碎裂的瞬间。

犬路赤莲忍住眼泪,将她的侄子和我,打发到儿童游乐区。

和小孩坐在柔软的垫子上,隔着几桌的距离,我也能猜出她在和夏油说什么。

那是个让她难以启齿,备受指责的行为。

她和从前的甚尔一样,但她的处境比甚尔要糟糕。

毕竟,这个当事人的儿子,并没有在停尸房签字的勇气。

扭头将目光投向怯懦的犬路秋永,只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外套上的水杯。

他磨磨蹭蹭的来到我身边,伸出手弱弱的戳了一下哆啦美的蝴蝶结。

见我不理他,他胆子大了一点,用力按了一下那个弹射按钮。

水杯“啪”的一声打开。

他两眼放光,突然开口,“哆啦美!”

我愣住了,他不是有选择性缄默症吗?

“你会说话?”

虽然声若蚊蝇,但是我确切的听到,他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怕。”

“怕什么?”

他伸手指了一下,我们前方的一桌。

“怪物。”

他所指的不是人。

他指的是,居然咒灵。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

我忽然觉得,世事好像也没那么无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