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三)他的神奈川

那是2005年的春末,电视机里每天都在循环播放日本兵库县尼崎市的脱轨事件。

关掉电视,夏油杰和母亲并排坐在阳台上。

最后一丝春寒料峭将挂在屋檐上的风铃吹的叮当作响。

“死了107人呢。”母亲喝一口茶水,身子后仰,百无聊赖的看着天空中破云而过的飞机。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拿起一块仙贝,目光无意撇见了小花园角落那只瑟缩的咒灵。

“爸爸最近真的没再抽烟了吗?”他问。

母亲声音中带着隐约的自豪,“当然,在我的监督下,他至少一个星期都没碰过烟。”

角落里那只微弱的咒灵缓缓吐了一口烟雾,发出了只有夏油杰能听到的声音。

【好爽。】

【再抽一口。】

【好爽,不会被发现。】

他咬了一口仙贝,在心里暗暗说道,又是谎言。

春假结束,回校的时候偶遇他的友人,对方驮着一后背的咒灵,热情和他搭讪,他笑着回应,心里却强忍恶心,逼迫自己习惯今年年初开始的,【看见】。

【看见】,无孔不入的插足了他的生活。

看见昔日好友的恶念成型,看见父母的谎言,看见同桌的几乎要爬到他脸上的怪物,最恶心的是,看见镜中的自己在吞咽咒灵玉。

在他逐渐适应【看见】这一过程时,他的生活环境也出现了新的改变。

恐山鸣柏,班上新来的转校生。

和大家自我介绍的时候,笑的特别没心没肺,说自己从小生活在神奈川县下的某个小村子里,能到大城市真是吓一跳。

没人会说神奈川是大城市,所以他讨喜的发言,让所有心生戒备的初中生捧腹大笑。

他成功融入了他们,就算他并不知道,贬低自己不是一个好的交友宣言。

夏油杰和此人并不熟,他也不需要结识。因为从出生到现在,他都是神奈川的热门男孩。

只有别人围着他,没有他围着别人转。

会认识恐山,是开学后的第五个星期。

那天放学,出了校门时他才想起抽屉里还放着待实验的咒灵玉,于是匆匆赶回班级,却看到了让人讨厌的一幕。

欺压,无论在哪个校园,哪个班级都会存在。

新来的转学生跪在地上,被学校田径社的几个社员殴打咒骂。

夏油杰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也许是因为父亲在大学里担任的是政法学教授,从小耳余目染,又或是因为有一个喜爱匡扶正义的武术教练舅舅。

几下拳脚驱赶那些行恶的人,他这么做只是一时兴起,不求回报。

但对于恐山鸣柏,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被缠上了。

对方每天都会给他买饮料,像小弟一样替他鞍前马后。

他拒绝过,也试图躲开,但是对方的热情还是撼动了他。

恐山成为了他的朋友,普通的,和那些同班同学一样的,没那么重要的,朋友。

然而对方仍然,不这么想。

放学的时间,夏油杰一般会跑到学校后山上无人的角落,练习使用咒灵。这是能让他获得成就感的乐趣,也是他区别于普通人的秘密。

可自从恐山找上他开始,他不得不终止了自己的练习,因为恐山希望能时时刻刻和他一起,包括晚上回家的那段路。

事实上,他们并不同路,但是恐山很执着,用傻笑和热情,裹挟着他。

夏油杰的桀骜不驯之下,是一个温柔的人。

所以就算不耐,他还是照做了。

可世事总有例外。

有一天,他在清理房子周围的咒灵时,被神奈川的一个辅助监督看到了,对方给他科普很多关于咒术师的知识,并且邀请他第二天去南区观察一下其他咒术师工作。

夏油杰当然会去,因为他渴望同类,渴望有人和他一样,要对面吞咽咒灵的痛苦。

所以次日,他下午连学校都没去,请假去了南区。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天恐山出事了。

第二天早上到班上,他才听同学说,恐山因为脚滑摔下楼梯,住进了医院。

他没有细想,因为他很忙。

忙着让自己变强,忙着去东京,去那个辅助监督说的,咒术高专。

他相信那里,会有和他更加相似的人。

那天放学回家,他在家门口,看到了脸上绑满绷带的恐山。

对方还是那副傻兮兮的笑,但是眼睛里,头上,手臂上,背上,被堆积着数量庞大的咒灵。

夏油杰帮了他。

不是听他求助的帮,而是帮他消除了身上的咒灵,然后打发完对方后,便进家了。

那是他们最后一面。

深夜,恐山给他打了一通电话,但那会他睡眼惺忪,根本没接,但是后来的短信,让他飞奔出了家门。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到了医院的天台上时,只看到一只拖鞋。他向下望,只看到了楼底一滩血迹。

(四)

“也就是说,你当时没见到尸体。”我问。

“对。”

“那你下楼检查了吗?”

他咬了咬下唇。

看来是没有,他甚至逃走了也说不定。不过也能理解,一是因为年纪轻,二是因为没有尸体,他就算看了,也看不出端倪,更别说报警了。

“接着说。”我轻敲桌子示意他继续。

(五)

当晚,他几乎一宿未睡,第二天早早就到了教室。

可他并不是第一个到的教室,因为有人比他更早。

恐山鸣柏,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他穿着带着血迹的校服,干涸的血迹滴在衣服上是黑褐色的,如一条墨色的河。

夏日的天虽亮的早,但是教室里的布帘都是关着的,那些能驱散阴影的光,一束都照不进来。

昏暗之中,恐山转头看他,然后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傻笑,可嘴里的话却寒气逼人。

“你为什么不帮我?”

他不懂,他要帮什么?

于是他说,“帮什么?”

恐山一点点的拆下身上的绷带,手臂,脸上,额头上,除了缝合线,便是大面积的淤青。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杰。”

他没有那么残忍,所以他绑架了自己。

“我很抱歉,恐山。”

“杰,救救我。”

恐山鸣柏哭喊着,从抽屉里拿出剪刀,然后靠近他。

(五)

“他又一次死在你面前了是吗?”

夏油杰长长的叹了一口,“是。”

我支着下巴,接着说“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对吧?他自杀那一刻,是不是老师来了。”

他错愕,“你怎么知道?”

这不难惨,那颗脑子心机那么深,不会只是让夏油杰痛苦,它想要他陷入不得不离开神奈川的困境。

此时,车厢里传来了走动的身影,推着餐车的乘务员走到了我们身边。

我要了一杯咖啡,给夏油杰要了一杯牛奶。

他安然接过,喝下热腾腾的牛奶后,稍微缓和了一点。

而我喝了一口咖啡,清理了一下思绪。

瓷杯双双落桌时,夏油语气苍凉的说:“都是我的错对吗?”

我看了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到站还有半个小时,绰绰有余了。

问乘务员要来纸和笔,我对夏油说:“我们来复盘一下这整件事吧。我想,等复盘结束,你可能会改变你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