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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大庸看不到的角落内……

“娘,娘,大哥军饷到了。”一个鹰钩鼻,吊梢眼的妇人两手提满糖和肉,满脸喜色推开院门。

当看到鸡笼里打扫粪便那道清瘦身影,妇人脸上笑容一收。

“大嫂,我自作主张拿大哥的军饷给咱娘买了点肉补身子,你没意见吧?”

清瘦身影抬头,面容虽枯瘦,也挡不住脸上的秀丽温婉,闻言还没说话,屋中跑出个半大小子。

怯生生地:“二伯娘,书院该交束修了,可否给我一些银钱?”

鹰钩鼻妇人白眼一翻,注意到门后听墙根的婆婆,故意扯开嗓门大声说:“束修什么束修。”

“年个光景不好,你爹的军饷还不够给你奶补身子,哪儿有余钱再给你交束修?”

“大宝,你不会光顾自己,不管你奶吧?啧啧啧,这可是大不孝,也不知这些年书读哪去了,该不会是夫子教的吧?”

“二弟妹!注意你的言辞,孩他爹每年寄回十两,孩子束修二两,娘还能吃掉八两不成?”

“余钱进了哪里,你我心知肚明。”

清瘦妇人跨出鸡圈,一把将倔强的儿子揽入怀中。

屋里的老太太终于坐不住,一脸阴沉走出来,鹰钩鼻妇人赶紧上眼药,“娘,大嫂嫌您吃的多呢!”

他家老三媳妇也赶紧跑出来凑热闹。

“就是!大哥要不为了养这对遭瘟的母子,何至于从军?娘,大嫂这是心大了,您不能不管。”

老太太被两个儿媳一撺掇,也觉得是那么回事,沉着老脸语气不悦。

“要不要老身一头撞死,给你们母子腾位?”

这话可就严重了,门外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清瘦妇人抱着孩子孤立无助。

闹剧以儿媳苛待婆婆画上句号。

回到自个屋中,大宝看着愁云惨淡的母亲抹了抹泪:“娘,我不读书了。”

他娘脸上浮现怒意,疾言厉色:“不读书咋行?”

见儿子吓到,妇人轻轻摸着儿子小脑袋。

“读书可以明事理,晓人情,娘不求你功名厚禄,但也不愿你一辈子困在这小山村里。”

“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

“听娘的,束修娘会想办法。”

对面屋子内,鹰钩鼻数着买肉抠出来的铜板放进床底下的陶罐里,斜眼对床上喝着小酒的她男人道:

“当家的,你最近多在娘面前表现,二宝也到了入学年纪,你争取把大宝弄下来,让咱二宝顶上去。”

“知道了。”男人淡淡回了三个字。

“……”

距离此处不远又一人家内,媒婆看着眼前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连连点头。

“年纪小好啊!”

“童养媳,早点嫁过去也能早点侍奉夫君!”

“人家可是给了这个数……”媒婆比划一个数字,家里的老太太霎时目露贪婪,“现在把人送……”

话没说完就见她家老头一脸沮丧跨进门,看他那表情,老婆子就知他又输钱了,扑上去撕打。

“你把老二的军饷又输光了是不?”

“老娘和你拼了。”

小小不到十岁的丫头看着眼前闹剧,只觉荒唐。

她娘死的早,父亲为帮爷爷还清赌债,把自己卖进最危险的边疆军营……

每年寄回来的军饷几乎等不到隔天就被爷爷输光。

现在家里已经揭不开锅,这对老不死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把她卖给隔壁村那十五岁不会自己穿衣,口角流涎有暴力倾向的傻子为妻,她才不到十岁啊!

父亲走前叮嘱,一定要等他回来,他会为自己准备最风光的嫁妆,送她十里红妆。

想起父亲刚毅的侧脸和临别时候的殷殷叮嘱……小丫头回屋拿出一条裤腰带,对着不明所以的媒婆冷笑。

“我不嫁!”

话音落,就见打成一团的爷奶同时停手,不约而同凶狠望向她,眼神里面有警告。

小丫头咬了咬牙,孤注一掷大声道:

“你们强迫的话,我就捅死他家傻儿子,放火烧了他家,再一根裤腰带吊死,全别活了。”

所有人都被她这番狠厉的话惊住,媒婆讪讪摸了摸鼻子。

这满身戾气的小丫头,送过去不是结亲,妥妥结仇啊!

她虎着脸伸手,“这桩媒我不保了。”

“你们把李家给的十两定钱拿回来,十里八村有的是人愿意,不非得你家大丫。”

任凭老妖婆把嘴皮磨破,媒婆死活不答应。

真出了事,她也得跟着一起吃瓜捞,后果承担不起。

最后,小丫头看着爷奶不情不愿交出银子,就在她以为自己安全了后,她奶突然举起立在墙边的锄头……

“我打死你个丧门星!”

“不愿意嫁是吧,留你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个赔钱货,去死!”

“砰!”

小姑娘想躲,额角阴错阳差撞在锄头之上,脑袋霎时破了一个大洞,鲜血不要钱般涌出。

“呃、呃、呃——”

“救我——”

小姑娘伸出了手,满脸是对生的渴求。

始作俑者没想这一下会这么严重,她对天发誓真没想杀人,还想日后把这丧门星卖了换彩礼给老头子还赌债……

真没料到会把人打坏!

刚准备去找村里的赤脚郎中,老头子一把扯住了她,脸色狠厉:“找什么找。”

“县里的地主老爷刚死了小孙子正找人陪葬,等着赔钱货彻底咽气就把人送过去,还能换一笔银子。”

老妖婆闻言抿了抿唇,“可她爹回来后咋办?”

老头子蹲下身,“你当边疆是啥地方,现在两国开战,老二能不能回来两说。”

“过段时间待尘埃落定,你托人给老二带封信,就说她闺女贪玩,进后山被野兽叼走了。”

说完,扫了扫地上身体开始抽搐的大丫,哼了声,“嫁过去不就啥事没有?怪就怪你自己作死。”

“老婆子,再给我拿一两银子,今天输了六两,再有一两肯定翻本。”

“嗷——”

“你做梦!”

“想都别想!”

老婆子嗷一嗓子扑上去,夫妻再次打成一团……

小姑娘耳旁响起的最后声音,是她奶骂骂咧咧拿出十文钱:“就这么多了。”

恍然间,她好像看见父亲骑着高头大马而回,对她灿烂的笑,伸出手:囡囡!爹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