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贵双手交叉置于桌案，他沉默须臾。
“原话我记不清楚了，演算解释后的意思，蓬莱会毁在铭家与洛家之手。”
“正因这则预言，百年前铭家覆灭，要不是我爷爷，你高祖有那通天之能，洛家早已不复存在。”
“铭家会跟洛家联手覆灭蓬莱？老头儿，你详细说说，谁预言的？江家吗？”
洛曦知道蓬莱江家能掐会算，难道症结出在这里，都是江家阴谋？
哪知洛贵摇头，“不是江家，是天意……”
“百年前，天意降临，铭家与洛家会诞下双雄，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双！”
“蓬莱的存亡全在二人一念之间。”
“江家高祖付出生命代价演算出具体的时间和内容，铭家会在百年后诞下天意指向的麟儿。”
“洛家也会在同期诞下一女。”
“得知这二人有灭族之能，五族起了杀心……”
“你高祖拼尽全力才把苗头引到铭家，让人觉得洛家女娃至多是个辅助，无足轻重。”
“破解预言的数年后，铭家灭亡，洛家付出了倾尽家财，不参与瓜分铭家的代价才得以保存。”
“可后来，几族发现铭家并没有彻底覆灭，不知何时起，那则预言被人旧事重提。”
说到这里，洛贵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孙女，那是一种爱恨交织，无言的沉默。
洛曦多精呐，略一思索便说：“预言中，洛家女娃，指的是我，对吗？”
洛贵颔首，“预言被旧事重提，江家每一任家主都会反复推演。”
“到了我这一辈，江家家主以生命为代价，彻底拨开迷雾。”
“你父亲出生那年，江家主曾推演出，他会与一个岛外之女相爱，并诞下预言中的祸端之源。”
好家伙，洛曦一下就升级为祸端之源！
她非但不惭愧，还挺骄傲的！
戏谑单手撑着下巴，“所以，你们就想从根源上阻止我的降生。”
“给大爹娶个岛上女子，或着杀了我娘。”
洛贵艰难点头，看着洛曦的目光更复杂了，“你说的两样我都尝试了，可惜都失败了。”
洛曦没有预想之中的暴怒，她依然很平静。
“老头，你想过没，如果你们不拆散我爹娘，我没理由恨你们，更没立场踏平什么蓬莱。”
“不正是你们种下的因，才结了今日苦果？”
“铭家也一样，不正因为五族联合覆灭了铭家，才会被人家找上门复仇！”
洛贵看着质问他的小孙女，没忍住，笑了。
“丫头，你对天意一点不了解，就算没有这些原因结局也还是一样。
“姬家不拆散你爹娘，荣家也会拆，荣家不拆，也许纳兰家会把你娘推下海，无论哪条路，最终得到的结果全一样。”
“我给你举个真实例子吧！”
“江闵旭，现任江家家主，儿时曾与你爹是好友。”
“因为江家特殊天赋，江闵旭一次看出你爹有血光之灾，就把自己预测的未来，告知了九风。”
“你爹多精呐，他不是犟种，那段时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谁叫也不出来！”
“你猜最后怎么样？”
洛曦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洛贵想起曾经，嘴角挂上一丝笑容。
“那次正巧被我知道他在外面闯了祸，人又正好在家，老子就冲进他院子，将你爹揍了一顿。”
“应运了江闵旭说的血光之灾。”
看到小孙女嘴角抽搐，洛贵长叹口气，“丫头，天意就是命运，是你逃开左面，走右一样会遇上的结局。”
洛曦皱了皱眉，“那你没把那什么狗屁预言告诉过父亲吗？”
虽没见过那个爹，但按正常人的思维，知道前面有危险，一定会想办法避开吧？
如果她爹知道娘会有危险，那应该从一开始想办法布局应对，而不是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实在不行避孕不生下她也未尝不是出路。
总之，办法总比困难多！
话落，洛贵再次摇头，“你爹他不知道，究其原因，我再给你举个例子。”
栗子招他惹他了？这老头……洛曦抽抽嘴角沉默。
“还说江家吧！”洛贵道：“上一任江家主与荣家主交好，一次荣家主心血来潮，非要江家主给他算寿数。”
“江家主挨不住挚友软磨硬泡，给他算了，卦象显示荣家家主寿数只到四十六岁。”
“当年的荣家主已经三十八，也就是说，还有八年可活。”
“荣家主大惊，异能者都长寿，他不想死，便问询解决之法，江家也没有帮人延寿之法，两人不欢而散。”
“事后荣家多次闹上江家，两家也因此渐行渐远。”
洛曦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荣家主活过四十六了吗？”
“没有。”洛贵摇头，“荣家主四十六岁那年，突然有一天不停吐血而亡。”
“从得知死期那一日，荣家主便在寻找解决之法，多年未果，人到后来变得浑浑噩噩。”
“别说打理家族，梳头洗脸的心情都没有。”
“最后几年成了行尸走肉，在等死中熬过最后年头。”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明白，如果你父亲知道了改变不了的既定事实，你说他会颓然还是会疯魔？”
“无论哪样，从他知道真相的那日，都会走上一条不归的道路。”
“曦儿，这么说也许对你很残忍，但儿子和儿媳之间，我一定会牺牲外人。”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洛曦没着急反驳，而是代入了自己，如果让她在儿子和儿媳之间只能选择一个。
她不是圣母，亦没有什么大义凛然，绝对会先护住自己的崽。
刚想到这里的洛曦目光一凝，险些一直击捶洛贵脸上，妈的，被带沟里了！
她抬起头，不善的盯着洛贵，“人百年后都会死，既然知道结局，为什么当下都还努力好好的活着？”
“你自己怂，前怕狼后怕虎，脑子还不聪明，就觉得所有人和你一样？”
“知道世上最恶心的是什么人吗？就是打着‘为你好’名义，替你做主的人！”
“你焉知自己就是对的？”
“夫子教过，你这样的人，就叫妄自尊大！”
“你问如果是我会怎么选择？”
洛曦起身，“那我告诉你！”
“如果是我，会替儿女扫清一切阻碍，扫不清的，我陪他们共同面对。”
“脖子断了碗大个疤，什么叫亲人？什么是爱人？不求遮风挡雨，只愿同舟共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