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辞当场吐出了一口血。
姜意施施然的离开，到了外键，她自觉同恭王拉开了距离。
恭王自然不会如姜元辞所想的那般，是个傻子。
事实上就在方才，他似乎才算是看透了一些姜意。
确如姜元辞所说，一切都是利用。
她每每亲近他的时候，都不是因为他这个人。
就譬如方才在侯府门外的时候，是因为姜元英。
而方才在大长公主这里，是因为姜元辞。
她确实只是利用她报复那些她所不喜的人。
恭王甚至想，或许之前二人初见时，姜意的搭话便是有意为止。
所以她那时并不因他的身份感到心惊。
也并没有因此主动。
因为她对他这个人并不感兴趣，而只是想利用他这个身份，给姜家兄妹以打击罢了。
虽然心中已是笃定了这个想法，但恭王并未因此对姜意生出厌恶或是反感的心情。
甚至他很欣赏她。
人都是慕强的，女人慕强，男人也慕强。
相比于简单的一眼可以看透的姜元英，姜意确实更具有吸引力一点。
面对姜意骤然的冷淡，恭王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姜四姑娘，利用了本王，总要给些好处吧？”
姜意故作不解，“王爷在说什么？”
恭王笑了笑，“也罢，明日本王再过来。”
恭王离去之后，姜意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而那里，贺氏已经在等着她了。
相比于往日里贺氏对她的厌恶，这次的贺氏虽然看上去也很焦急，但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同她笑了笑，“小意，母亲想着过来瞧瞧你。”
姜意没有丝毫意外，上一世的时候也是这般，贺氏忽然对她很好很好，目的是为了那桩婚事。
眼下贺氏要与她做戏，那她便也顺势为之。
她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还没说话，一双眼睛便红了，“母亲，您愿意来看我。”
看她这个样子，贺氏竟也没来由的心酸起来。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先前对姜意那般抗拒，是因为姜意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又对崔姨娘百般维护。
说到底她觉得这个孩子也是可怜的。
若是姜意听话的话，她不介意对她好几分。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女儿，我怎会不看你。”贺氏道。
姜意又道：“可之前母亲明明不愿意认我。”
“我想着，你若不愿意认我，我便也不认你了。”
“所以才对母亲说那样的话，母亲会不会怪我。”
她小心翼翼的说完这句话，有种脆弱的坚强。
贺氏道：“不会的，往后你就是母亲的心肝，你想要什么模样都给你。”
如同前世里一样，贺氏几乎日日陪在她身边，晚上甚至还要陪着她一起睡。
贺氏还会下厨给她做饭，对她一副小心翼翼想要弥补的模样。
姜意就看着她表演。
终于等到她将目的说出来的那一刻，姜意也舒出了一口气。
她亦如前世一般，卑微而又讨好的想要挽留住贺氏的那一点点，“母亲，您说我不适合恭王，那这门婚事，我便不要了，我只要母亲。”
贺氏也有些惊讶于她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同时也有些感动。
她道：“你真是娘的好孩子。”
姜意又说：“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祖母和母亲，母亲无论何时将来都不要舍弃我。”
贺氏道：“这是自然的。”
于是第二日里，姜意便进宫去退婚了。
得知姜意竟然这么容易的便同意退掉这门婚事，哭了将近小一个月的姜元英面上头一次展露了笑颜。
她太高兴了，她对贺氏道：“她果真是小地方长大的，不懂得什么叫做圣旨，圣旨赐婚，是她想退便能退的吗？”
“更不要说她要退的，还是皇室的婚，这等于是在打恭王、打皇室的脸面。”
“她竟也敢，只怕皇上和太后一怒之下，要了她的性命都是可能的。”
“再不济，一顿板子也有可能。”
“我等着她一身伤痕的回来。”
“她这样打皇室的脸，郡主的身份只怕也要被夺，还有那些封地，那些东西原本就不属于她。”
“她退了和恭王的婚事，将来也没有人敢娶她，也没人会娶她，她要一辈子待在家里做老姑子，祖母最喜欢的孙女要将侯府的脸面都给丢尽了，只怕祖母也会对她生出不喜。”
“她会一无所有。”
“而我会成为恭王妃，她将来说不得还得跪在我脚下求我给她一口饭吃。”
长久的压抑让姜元英将这些话一股脑的给发泄了出来，全然没有注意到贺氏和姜元辞逐渐难堪的脸色。
贺氏不是不知道让姜意一个小姑娘去退婚可能会有的结果，但为了姜元英，她只能这样。
她也不是当真铁石心肠，恨姜意恨到这种地步。
姜意到底是她的亲生女儿。
虽然她想要英姐儿得偿所愿，但心中未尝没有愧疚。
自姜意进宫后，她的一颗心便是煎熬着的，生怕姜意一身血淋淋的回来。
姜元英这般说，更是在她的心上捅刀。
“英姐儿，别说了。”贺氏一张脸更加苍白。
姜元英这才发现贺氏的不对劲，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哭着问贺氏道：“母亲这是心疼她了？”
“说到底她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母亲要她不要我？”
“也罢也罢，母亲现在追上去许是还来得及，将人拦住，她自然也就没有危险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母亲自然是更疼你的，又怎么会追她去，别再说这样的话，捅娘的心窝子里。”
姜元辞看着这样一幕，忽然想起初见那日里，姜意狡黠的模样。
还以为她有多聪明，却原来也不过是个蠢蛋。
竟然会因为他母亲演出来的母爱，去做那样铤而走险的事情。
蠢货。
他不发一言，走出了侯府，等再抬眼的时候，便发现他已经来到了宫门口。
侯府离宫门口并不远，而此时姜意也刚刚到。
她进宫自然不能再行马车，看到姜意的背影，姜元辞便跟了上去。
“七弟怎的过来了。”姜意偏过头看他，有些意外。
“我与你同去。”姜元辞生硬道，“我好看着你，不让你有耍什么心机的可能。”
“不必了。”她轻嘲出声，“姜元英绞尽了脑汁想要恭王妃这个身份，可于我来说，这个身份实在不值一提，唯一有用的便是能用这个身份让姜元英生气，让她着急罢了。”
“我会退婚，也不必你瞧着，你瞧着也没用。”
她语气中的轻蔑让姜元辞一梗，“你终于愿意承认自己的真面目了？”
姜意道：“有什么区别吗？”
她抬步便欲上前。
姜元辞道：“你看上去挺聪明的，岂会不知你进宫见到皇上，说你要退婚，皇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呢？”她漫不经心的问他。
“所以你让我跟着你，到时候我能替你求情。”姜元辞回道。
姜意这才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他一眼，“你在担心我？”
“谁说我在担心你？”姜元辞依旧嘴硬道：“我不过是怕你死了，母亲会伤心罢了。”
姜意依旧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她仿佛要看在他心里。
“不用感动。”姜元辞有些别扭的说道。
姜意忽然轻笑了一声，这声音很软，也很细。
“贺氏担心我？”
“担心我会让进宫？”
“知道我进宫的后果，然而我这些至亲之人也没有一个人阻拦。”
“反而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担心、怜悯，便是对我的施舍一般，还要让我高高在上。”
“姜元辞，你总说我心机、歹毒，可我又是为什么变成这个模样的呢？”
“有你们这样的家人，我若不这样看，早不知道死在哪处荒山野岭了。”
“姜元辞，你们的怜悯，我不需要。”
“而你也只需要在这里好好等着，这将是你们最后的好日子，日后你们一家人统统都会生活在地狱里。”
姜元辞看得清晰，她的眼中尽数是一片漠然之色，哪里有半分被贺氏的母爱感动到，甚至卑微求爱的模样。
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姜元辞攥住了姜意的手腕，被姜意狠狠甩开，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