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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执伞鬼下山,便直接能看到被灾民压制撕扯的余理。

“这帮人怎么这样啊?”苏幕遮看着被扑倒撕扯的余理,吃吃笑道,“那死人救了那妇人,也算有恩与她,怎地要如此恩将仇报。”

苏幕遮娇笑道:“喂,执伞鬼大人,你就这样看着他,被那些汹涌的人潮撕扯致死啊?”

苏暮雨默不作声,也没回复他小姑,只是加快了速度。

暗河的执伞鬼一跃而起,砸入人堆,推搡拉揉,堂堂暗河的执伞鬼,对付一群手无缚鸡之力又饿了些许日子的灾民,简直轻而易举。

余理身上堆积的人数,一下子便被执伞鬼清扫打散了。

“上。。。上啊!”灾民被打散了,又突然围在了一起,为首的一个庄稼汉,带着被苏暮雨惹发毛了的怒气,再加上人多势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饥饿和家园被毁,把人的恶和欲望都勾了出来,促使他们将暗河的三人围了起来。

“哼。”执伞鬼冷哼,长虹利刃出鞘,探出袖袍。

“不要伤害他们。。。”被红衣鬼扶起来的余理勉强说道。

执伞鬼并未听他的话,一剑戳伤了将蠢蠢欲动扑上来的一个庄稼汉的肩膀。

那受了伤的汉子,顿时脸色苍白,血流如注,跪倒在地上。

“杀人啦!”人群中有一声响起。

顿时纯庵县灾区犹如蚊蝇过境一般乱哄哄,带着被威慑了的心理,散了开来,给暗河的三个人腾出来了一片空间。

“看到了吗,这群刁民,就是一盘散沙。”执伞鬼用袖袍,将长虹的血擦干净,“只会欺软怕硬,把一个领头闹事的制服了,便又是一盘散沙。”

“你的一念之慈,造成的就是这种后果。”本就不苟言笑,一脸忧郁的苏暮雨,此刻更是面沉如水。

“不,他们本不是刁民。而是因为一些刁官,把他们逼成了刁民!”被红衣鬼搀扶着的余理,将执伞鬼的话顶了回去。

“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执伞鬼有些发怒,“你没看到吗!他们这辈子都是这样了!谁赢他们帮谁!把你摁住的汉子赢了你,他们都帮着那汉子来欺负你!”

“如今我一剑把他伤了!现在让他们为了保命,把领头那个汉子弄死。他们也会义无反顾,你信不信?!”

余理沉默。

仿佛怕余理不信,执伞鬼朗声说道:“把之前闹事的都押送到我面前来,否则,我便无差别大开杀戒!”

人群踟蹰,相互对视,不敢上前。

“不愿意是吗!”执伞鬼冷哼,左手五指作勾,将那怀中抱着孩童的妇人以内力吸引过来,抓住其头部,长虹细剑被横格在妇人的颈部,凌厉剑气划开了一道血线。

执伞鬼厉声说道:“我数到三,如果你们还没把闹事者揪出来!那我便从她开始杀起!”

妇人被吓得不敢出声,死死搂着怀里的孩子。孩子被执伞鬼的杀气吓得哇哇大哭。

“一!”

“二!”

“够了!”余理挣脱红衣鬼的扶持。

近前,弹开那细剑长虹,从执伞鬼手中夺过纯庵县受了灾的妇人。

执伞鬼也微微松开左手,任由其将那妇人夺走。

“你去吧。”余理将妇人放回灾民群中,妇人的手一直抖着拍,孩子的背进行安抚,怕他继续哭闹惹怒那位杀神。

“执伞鬼,你错了,错得很离谱。”余理踉跄了一下,“这便是你不如我师父的地方。”

余理所指的师父,便是那位青城山的赵道君。

“我师父未雨绸缪,为天下生民种植培育出能让吃饱的稻谷。这是在切切实实地在解决问题。”余理说道,“而你呢,只想着怎么去杀人,怎么去处理提出问题的灾民。”

“这便是你不如我师父的地方。他们的苦难都不是他们造成的,我师父努力让他们的苦难减到最轻。”余理说道。

“还有,你最大的错误。你知道是什么吗?”余理直视执伞鬼的双眼,问道。

“哼。”执伞鬼冷哼。

“你最大的错误,是说谁赢他们帮谁。”余理摁住苏暮雨的肩膀,说道,“不是谁赢他们帮谁。而是他们帮谁,谁赢!”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执伞鬼冷冷问道。

“我想表达。”余理靠近执伞鬼耳畔,如此亲密之举,让苏幕遮有些羡慕。

“接下来,我便要覆灭暗河。”余理低声,在苏暮雨耳边如此说道。

钝锤砸肉之声,如此近距离,执伞鬼愤怒一脚直踹余理腹部。

余理被踹得径直飞出,在灾民人群中让开了一道大口子。

余理倒飞出去,腹中内脏仿佛被一脚踢破了一般难受,嘴里忍不住呕了一口血。

“发生了什么事?”苏幕遮突然看不懂如此转折了。

苏暮雨飞起,直追那被一脚踹动而未停下的余理,左手作爪,狠狠抓向余理喉头,腹中倒灌要呕出来的淤血,顿时又被呛在了喉咙内。

“你一直在尝试激怒我,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余理!”头被按下了泥浆,余理却在呛了一口泥浆之后,艰难的笑。

如此血腥几近杀人的场面,将难民吓得作鸟兽四散。

“你笑什么?”泥浆糊上余理的半截狰狞的面具上。

“我不仅要覆灭暗河,还要你暗河傀有愧于我!”余理笑得有些狰狞。

执伞鬼收紧左手。

“红衣鬼跟你说了吧!你们暗河的变化!”感觉到死亡的临近,余理也不托大了,涨红的的煎熬且语速地将这句话说出口。

“是你指使红衣鬼跟我说的?”执伞鬼松手,给余理一场喘息。

撇开泥浆中大口喘息余理,盯着旁边的红衣鬼:“你们两个,勾搭到了一起。”

苏幕遮默不作声。

“是我让她去观察的。一般我不出去你们安排给我的那个院落。”余理坐起身哑着声音说道,大黄庭逐渐将他的内脏与喉头修复,执伞鬼给的伤太重,修复得较为缓慢。

“而且,我也认不全你们暗河的鬼。”余理干呕了两声,继续说道,“我的大黄庭没入你们的供水系统,探查到你们的用水量相较之前,少了许多。”

“所以,你之前说的是不是真的。”苏暮雨冷冷问苏幕遮。

“绝无虚言。”苏幕遮坚定说道。

“你们暗河正在朽化,撑不了多久了。”余理声音还未恢复,艰难道。

“暗河,就算我不动手,它自己也会裂解覆灭。”余理说道。

“哼。”苏暮雨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

暗河如何,他执伞鬼心里自然也有底,躲在阴暗里做脏活,心中定然不甘,不然也不会整个暗河高层都指望能重见天日。

“既然暗河都已经破成这样了,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我想,我会亲自将暗河杀死,然后带来新的生命。”余理插着执伞鬼的肩膀,艰难起身道。

纯庵县的天,终于拨云见日,信阳江也不再显得那么黑暗,而余理的脸上,不过有一些泥浆干了凝固罢了。

雪月城,城主府。

三城主一巴掌将蛛网谍子传回来的情报,拍在了桌上,怒道:“好一个水利使督管不力,去年没塌,前年没塌,早不塌,晚不塌,怎么今年需要改稻为桑便塌了?轻飘飘的拉两个人出来砍了背锅,明明是人祸!”

身为供奉的尹落霞,轻声说道:“既然朝廷拉了两个建筑堤坝的官吏来背锅,看来他们也的确认定是人祸,不过只能查到此处了,不适合查下去了。再查下去牵扯太大。”

“牵扯太大。”放荡不羁的人物在说着不客气的话,“怎么,牵扯到太师?还是萧家的某一位或者某几位皇子?”

“可惜了。”三城主定定地盯着蛛网传来的谍报。

“可惜什么?”雪月城的尹供奉不解地问道,“可惜今年雪月城的香料,售卖到临安府杭州城的份量比往年少了?”

“可惜了这帮百姓。摊上了如此的父母官。”三城主苦笑,旋即吩咐道,“准备两车,不三车粮食,让雪月城弟子加紧送过去。那边的百姓等不了。”

“是!”尹落霞行礼,“明轩。。。”

喊到一半才猛然记起,自己的徒弟没跟着回来,便改口道:“我亲自去督办。”

青城山,天师府。

“掌门师弟。”同样鹤发童颜的殷长松,进门来,打断正在打坐的吕素真说道。

“已经有风言风语,说玉真下山,引起杭州信阳江决堤了吗?”吕真人睁开眼睛,臂弯内的莲花观想拂尘收入手中。

“嗯。”殷长松按住怒意,点点头。

“玉真所培育出的种子,去年我们青城山收成如何?”吕真人问道。

“青城地界,都换上了玉真培育的种子。保守估计增产五万担。”殷长松说道。

“令青城弟子,送五千担到杭州,以助救灾。”吕真人淡定说道。

“好,我这便去。。。”殷长松正欲退出。

吕真人加了一句说道:“以青城山道德归元真君的名义,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是玉真培育的种子。”

闽南先薯祠,点燃三炷香之后,静静在蒲团上的陈珠玑,忽而被陈伯的闯入打扰。

“老爷!临安府遭了水灾了!淹没了好几个县城!”陈伯风风火火闯入先薯祠。

“什么!”陈员外从蒲团上蹦起,“那赵司正离开之后,本地的金知府便上门协助操办协助朱薯的销售渠道,已经在临近的城市铺开。”

“如今,又好像被他说中了一般,有一场大量需要赤薯的危机!”陈珠玑在先薯祠内来回踱步,“陈伯,去,输送四月份新熟的赤薯到江浙。”

“送多少?”陈伯问,“我好去跟李记车行谈价格。”

“库存多少便送多少!”陈珠玑笑道,“以振隆公的名义!”

无剑城。

自临安杭州城归来的苏幕遮扭着那纤细的腰肢,敲开了大家长的房门。

“我说昌河,你越来越不尊老了。”苏幕遮娇娇笑道,“知道小姑回来,也不来磕一个。”

随即,大喇喇地在苏昌河对面坐了下来。

大家长虽说有独栋的府舍,但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办公台,和零星的几张桌子罢了。

“小姑。”苏昌河依旧保持着优雅,淡着笑意,“杭州一场,你们的任务可是失败了。”

“如今,戚承辉还是活的好好的。甚至还建起了忠烈祠。”大家长定定地看着苏幕遮。

“是。”苏幕遮也无所谓,拿起一个茶杯把玩。

“任务失败,可是要相应的有惩罚!”苏昌河忽而右掌盈绿,依旧微笑。

“怎么?跟老娘耍横的?”苏幕遮也是暴而起身,了无痕迹地后撤了几步,“苏昌河,老娘告诉你,老娘差点就死在了纯庵!”

“侄子不敢。”苏昌河沉默,散去了阎魔掌。

“小雨说,要找你问一些事情。”苏幕遮的心放下了一半,说道。

“执伞鬼?他为何不直接来找我?!”苏昌河眉头一皱。

“我哪知道你们这些大家长大家主的。神神秘秘弯弯绕绕的。”苏幕遮不屑说道,“我就是帮小雨传个话,说有要紧的事情要问你。既然传达到了,那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小姑走了啊。”苏幕遮正打算往门口走。

“等等。”苏昌河将其喊住。

“咋?还有事?”苏幕遮说道。

“还劳烦小姑转告执伞鬼,酉时,于无剑城城头阁楼,我亲自为其解惑。”苏昌河嘴角依旧含笑。

“为啥要去那地方?”苏幕遮不解,“无剑城那么大,在哪里聊不行。”

“有些事情,不能让下边的人知道。”苏昌河笑着说道,“小姑只需要明白,不能那么正式,摊开在明面上说,就是了。”

酉时已过,月挂高阁,苏幕遮苏暮雨和余理三人共同来到无剑城的城楼之下。

“昌河说,他便在阁楼上。”苏幕遮说道,“我们上去吧。”

“小姑。”暗河的执伞鬼忧郁的脸,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苏幕遮不解问道。

“今夜一过,或许暗河仍旧是暗河,或许暗河不再是暗河!”执伞鬼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打啥机锋呢?小姑听不懂。”苏幕遮不耐烦地说道。

执伞鬼沉默,随后又说道:“如果我与大家长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小姑你便同余理一起,将那结论告知整个无剑城,随后便远遁而去吧。”

“嗯?”轮到余理不解。

“我没把握拿下苏昌河。”执伞鬼认真说道。

“放心好了。”苏幕遮娇艳一笑,“暗河红衣鬼出了名的怕死,逃跑什么的,不用你这个侄子教。”

“嗯。”执伞鬼点点头。

一跃而上无剑城的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