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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听完这番话,好半日无语。

裴瞻扬起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傻了?”

傅真把他的手拍开:“你才傻了!”

大傻子!

本来跟他没有半点关系的事,非还要一茬接一茬地往自己身上揽。

她说道:“要不我还是让郴儿或者郅儿上吧。”毕竟是自家人。

裴瞻道:“郴儿和郅儿都可以,瞻儿为什么不可以?”

傅真啧地一声,又不想搭理他了。

裴瞻说:“你让他们上,那不等于直接让徐胤怀疑上梁家?何必拉扯他们下水呢?”

傅真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就是不想欠他太多人情。

“行了,就这么着吧!”裴瞻撩眼,“你可以找个时间去见禇钰了。”

……

鲁重阳不想让傅真认为自己吹牛,接手禇钰的治疗之后,他一门心思就放在医治之上,一有空就调配更有效果的草药,如此几日过去,禇钰日渐转好,从最初可以坐起,慢慢可以活动手臂,再到可以挪腿下床,进展可谓突飞猛进。

裴家的护卫进驻禇家之后,这宅子的防卫也变得密不透风,不要说徐胤的人大张旗鼓的进入,就算是钻空子也未能找得到。

傅真趁夜到了禇家,一路畅通无阻。

自打有了裴瞻的提议之后,翌日他又找到梁郴梁郅将来龙去脉说了,一起商议后,他们也同意让培詹来顶替傅真,傅真也没跟他们多话了。

“徐胤答应你的事情,最近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傅真把所有人挥退之后,直接问起了禇钰。

“没有。”禇钰摇头,“姓徐的心思深沉,他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你的确切身份,看来是没打算便宜我的。”

“那你可有别的办法回到荣王府?”

“也没有。”禇钰神情黯淡,“实不相瞒这几日我也冥思苦想,可除了荣王妃之外,我对荣王府里其他人来说,并没有价值,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说到这里他又抬起头来:“对不住,你容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环抱着胳膊的傅真挑了挑眉头:“既然你没有别的办法,那就来听听我们的办法。”

禇钰神色微动:“‘你们’?”

“没错。”傅真点头道,“你只要把拿住刺客的人交出去,就可以让徐胤把你送回荣王府。”

“这怎么可以?”禇钰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上身,“我禇钰虽然无能,却非忘恩负义之辈!这种事情我是绝不会做的。”

“倘若是我要你做呢?”

禇钰话音刚落下,屏风后就走出来两道闲庭信步的身影。他们一人身着玄袍,广袖轻拂,伟岸威严之中又透着一股雍容。

另一人穿着月白色织锦修身窄袍,上下皆是银丝锦绣,同样挺拔伟岸,威严之余却含着三分潇洒。

禇钰听到声音,先是露出了惊愕之色,待看清楚对方面容,他神情立刻就炸裂开来!

“……裴将军!大将军!”

随着这称呼出来,他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地下翻,傅真眼疾手快撑住他的肩膀:“慌什么?你没见过他们?”

禇钰死都没有想到,他这屋里竟然还会迎来当朝最英武年轻的两位大将光临!

这是在西北逆转局势反败为胜,一举将与大周缠斗了十余年之久的大月踏平了的平西将军裴瞻和抚国大将军梁郴啊!

禇钰睁大眼,目光凝驻在他们脸上,而后又吊着一口气看向身旁的傅真,发出来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卑职,卑职这是在做梦吗?”

这两位怎么会踏足他这小宅子?

而眼前这位他一直还不知道姓名的女子,跟他们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如此之熟络?

“你不是做梦。”梁郴缓步走到他面前,“你这宅子我虽然是第一次来,但裴将军却来过无数次了。”

再次听到他这清晰的话语,禇钰神情定了定,但很快他又吃惊的看向裴瞻:“裴将军……也来过卑职这里?”

“没办法,”裴瞻看向傅真,“我家夫人这么关照你,我不也得常来看看。”

这声夫人差点没让禇钰又栽下地去!

“这位,这位,原来是将军夫人?!”

傅真看他都已经在倒吸凉气了,便点头:“是我。如果我没有这个将军夫人的身份,但是也没办法在校演场接触到你。更没有办法办成后来这么多事。”

禇钰怔怔地望着她,好像连呼吸都忘却了。

他早已看出来傅真不是等闲之人,却绝对没有想过她竟然会是裴瞻的夫人……

她的来头竟然如此之大,难怪她没将徐胤放在眼里,也敢于与章氏较量心眼儿了!因为她的背后是如此强大的一座靠山!

然而震惊完之后,禇钰恍惚之间又觉得理该如此。

也只有像裴瞻这样的英雄,才配得上这般智勇双全的女子。

“在下失敬了!”

回过神来之后,禇钰立刻在床上跪倒,向傅真抱拳施了一礼,“难怪夫人当时说,需待在下伤好之后才能告知身份,在下已全然明白了!”

拜完之后,他又转向了梁郴和裴瞻:“二位将军也请受在下一拜!”

“起来吧。”裴瞻道,“知道我们今夜来做什么吗?”

禇钰略凝神,想到了先前傅真的话,动容道:“将军真的是让卑职把夫人交代出去?”

裴瞻撩袍坐下来:“是要交代出去,但不是交代我夫人,而是交代我。”

禇钰愣道:“……将军?”

“禇钰,”梁郴也走上来坐下,“徐胤想要的那把扇子,我们也想要。你必须重新取得荣王妃的信任,借由她之手,把那把扇子拿回来。

“目前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利用徐胤的心理,你,有把握办好这件事情吗?”

禇钰对上梁郴投过来的深深目光,屏息了片刻,抿上了双唇。

老实说,到如今为止,他只知道傅真于他有恩,至少不会害自己。所以他打定了主意要帮她完成心愿,当做是回报他的恩情。

但是裴瞻他们竟然主动提出来让他把裴瞻顶替成傅真透露给徐胤,他立刻明白,他们与徐胤之间一定在斗法。

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禇钰对自己的能力和实力都心知肚明,他没有那个本事去搅动这个漩涡,一旦卷了进去,让徐胤察觉点什么出来,自己十有八九要成炮灰。

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他当然不想这么快又死去。

“你不答应也不要紧。这事的确有风险,而且必须得一万个小心。”

裴瞻手指头轻扣着桌面说。

禇钰深吸气看了他一眼,重重点头:“我答应。”

“想好了?”

“想好了。”禇钰点头,“二位将军必定已经有了主意,卑职该如何做,还请明示,卑职以性命担保,完成任务。”

虽然有犹豫,但犹豫过后却更加清楚,荣王府不是他的归宿,哪怕是冒险,为救过他一命的傅真去冒,也是值得的。

……

近日暑热,朝中连放了几日假用以消暑。于是除了衙门里轮值的官吏之外,大部分官员们都陆续出城避暑。

往年这个时候徐胤早已陪着永平前往京郊别院小住,然而今年永平爵位一撸到底,徐胤运气似乎也不怎么好,接连好些事情都跳出了计划之外,让这位多年以来光风霁月的徐侍郎心情也变得浮躁起来。

于是直到此时,七日假期已过了两日,府里还没有任何关于他想出行的迹象。

“何群英那边怎么样了。”

下晌暑气热烘烘地扑面而来,徐胤在凉簟上辗转了一阵,到底不曾睡着,把连冗传到了敞轩里叙话。

“事情都办得挺顺利,何群英把宁泊池的事一提,果然裴瞻就改了口风。听说昨日一早,宁家就已经批了两条船给何群英。”

连冗脸上浮现了一丝欣慰之意,“这算是最近最顺利的一步了,只要漕运上不出别的问题,便以万事大吉。”

徐胤盘腿坐在八仙桌后,轻摇着蒲扇:“宁家如今背后有裴家为后盾,漕运之上,谁还敢为难他们?这要是还出问题,那你们就真是一帮饭桶了!”

连冗把头深深垂下:“但不敢有负老爷的期望。”

徐胤深吸气,望着栏外花圃,又问道:“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吗?王爷和王妃最近如何?”

“王爷在林侧妃那边呆的多,林侧妃的庶子前不久在宗人府领了个差事,林侧妃高兴的紧,百般笼络着王爷,王妃挺生气的,只是无可奈何。

“倒是世子妃这边,大理寺衙门里咱们的弟兄被刺之后,世子妃气的跳脚,把王妃已经恨得牙痒痒了。最近手下的弟兄还来回报,说似乎有王府的人在暗中盯老爷的梢,应该就是世子妃的人。”

徐胤听到这里扇子缓下来,深色也不那么好看了:“替禇钰抓刺客的那个人,莫非还是没有眉目?”

“没有任何线索,实在难以锁定目标。”连冗脸上也露出了难色,“只能确定,是暗中有人看不惯老爷了。”

徐胤深吸了一口气,扇子拍在了桌上。“那禇钰现在什么情况,你们可去探过?”

“根本进不去。禇钰不知哪里请来了护卫,身手十分高超,咱们的人试过多次想入内都未能成功。”

“身手高超?”徐胤斜睨着他,忽然间唇角冷冷一扬,“当日拿下咱们的人,也是身手高超的护卫,你就没想过,如今看守着禇家的人,就是替禇钰抓刺客的人?”

连冗顿住,继而垂首:“属下愚钝。”

徐胤道:“那你还等什么?这不就是现成的线索吗?去抓住他们的护卫,把背后的人找出来!”

“是!”

连冗旋即领命,转身走了出去。

徐胤收回目光,摇了几下扇子,把面前半杯茶喝了,又站起身来。

夜色降临大地,裴府所在的胡同渐渐由喧闹转为安宁。

傅真晚饭后便来到了凉亭里吹风,刚刚把宁夫人差人送过来的、要让裴睦带到徽州去的东西清点完毕,杨彤就连蹦带跳地过来了。

“少夫人!来活了!郭师傅说禇家那边来了情况,听从了将军和少夫人安排的护卫兄弟们方才遭到了突袭!”

傅真立刻把身子支了起来:“那现在什么情况了?”

“双方交战了一阵,郭师傅手下有个兄弟就假装败退,撤出禇家,朝着咱们大将军府奔过来了!”

“那他后面有人追踪吗?”

“有!他刚离场,后面就跟上了尾巴!一直追到了咱们府外头!方才将军已经按计划往禇家那边去了,他临走时,让属下来告知一声您!”

“太好了!”

傅真轻快地走出亭子:“准备准备,去禇家!”

……

这几日京城有外国使臣,徐胤率领礼部接待得十分周到,受到了皇帝嘉奖,此时这半夜里便还在西湖楼应酬,听一帮官吏变着法子地恭维。

连冗快步走到他身边时,他正做不胜酒力之状,手支着额角漫不经心地应对。

听完连冗在耳边的回禀,徐胤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收敛了起来。

“看清楚了?”

“再清楚不过!确定就是他!”

琉璃灯影中他目光微闪,把身子坐直了起来。

下首的官吏见状,连忙示意他目光对面执壶的舞姬上前递茶。

只是舞姬到了他面前还未蹲下,他就按着桌子站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就到这儿吧。几位大人有轮值的便去轮值,不用轮值的,便早些回府休息。”

“大人何必着急……”

官吏们全都起身挽留。

那舞姬留恋不已:“奴家难得有机会侍奉侍郎大人,还请侍郎大人怜惜。”

徐胤淡淡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勾,负手将目光扫向了身后一帮官吏:“我知诸位一片诚心,怜惜我如今孤家寡人,只是我不喜这号软绵绵的,要投我所好,办事也得仔细些才是。”

说完他略过面前女子,大步走了出去。

徐家护卫早在门外等待,看他出来立刻牵着马上前。

徐胤二话不说翻身上马:“走,去禇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