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老爷子将鞋子踢掉，靠坐在炕边的白墙上。
老爷子自顾自地从炕桌底下抽出一盒卷烟。
熟练地将香烟卷好，老爷子摸出火柴，将香烟点燃后，缓缓地吸上一口。
老爷子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开口道：
“当年，江立轩是我们村有名的俊后生，而且为人踏实肯干，十五岁就在县城酒厂上班，基本年年都会被场子评为劳模。”
“没几年，就给江立轩混成了个小领导。”
“那时候，去他们老江家提亲的媒婆都快把门槛子踏破了。”
老爷子猛吸一口香烟，吐出几个烟圈继续道：
“可人家江立轩就是谁也看不上，自己在县城里谈了个对象，就是江源的母亲，秦双文。”
“那秦双文年轻的时候长得也水灵，大眼睛，双眼皮，梳着俩大麻花辫。”
“再加上秦双文当年无父无母，人也挺好的，老江家人也就没反对。”
“后来，俩人就领证结婚了。”
“婚后，生下一个女儿，之后又要了个儿子。”
老爷子说着，自顾自地从桌上抓起了两个杏，随手掰开。
将有虫子的丢尽地上的垃圾桶里。
老爷子一边嚼一边开口道：
“当时江源工资挺高，秦双文在家里看孩子，种种菜，喂喂牲口，小日子过得那叫个滋润。”
“而且江燕这姑娘孝顺，嘴甜，讨人喜欢；江源这小子机灵，学习好，回回考全班第一，就是有点调皮捣蛋。谁都羡慕他家。那会儿人家两口子还合计着再要个老三呢！”
老爷子的字里行间充斥着对江源一家的羡慕。
确实，
在那个年代家里有个在大场子上班的小领导，至少物质生活上肯定没问题。
然而，
老爷子忽然话锋一转道：“可能是天意吧！当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江立轩上班的酒厂莫名其妙地倒闭了。”
“江立轩也就这么失业了。”
老爷子脸上写满感慨之色，继续开口道：
“要我说，江立轩就不应该去当那个什么小破领导！”
安东等人闻言，兴趣不禁再次浓厚了几分。
姜庐上前，忍不住地开口问道：“老爷子，此话怎讲？”
老爷子弹了弹手上的烟灰，道：
“江立轩在酒厂当小领导体面惯了，再让他出去干基层卖苦力气，他拉不下那个脸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座的众人大多都能理解。
换做姜庐的话，现在让他去工地捡砖头，他肯定是不会去的。
老爷子继续开口道：“江立轩当领导这几年什么也没学会，就学会了摆架子，而且人还变懒了，干点啥也不踏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老爷子咂咂嘴，继续道：“就这样，江立轩这些年攒的钱一点一点全花完了。再后来，江立轩生了场大病，没钱治就死了，啥也没给娘仨留下。”
“当年江燕11岁，江源8岁.”
诸多节目组的观察人员相互对视一番，不禁唏嘘感叹。
想不到江源居然还有这么段成长史。
老爷子掐灭手上的烟蒂，随手丢在地边的角落。
“秦双文没有工作，还要拉扯两个孩子，你说这得有多难。”
“而且，江立轩老爹老妈走的也早，家产几个兄弟一分，到手的也没多少。”
“……”
老爷子说着，便又想抽烟。
安东顺手将自己的烟递了上去。
老爷子凝神一望，是“华子”！
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接过烟盒，顺手抽出一支点上，顺手将安东的烟揣了起来。
对于老爷子的小动作安东有些哭笑不得。
但也没必要为了几十块钱和老爷子计较。
老爷子点上烟，继续开口道：
“秦双文当时偏向儿子，她只能供得起一个孩子上学。”
“所以，江燕11岁就辍学在家看家做家务，秦双文打工，江源上学。”
“其实江燕这孩子学习也还行，继续念下去的话考个老师不成问题，哪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点文化都没有，三十几岁了还在打零工。”
老爷子微微咳了几下，烟抽得猛了，有些呛嗓子。
“后来江燕年纪稍微大了点，娘俩一个打工供江源上学。”
“江源这小子脑瓜好使，一下就考上了帝都大学，我们村就没出过帝都大学的高材生。”
“当时，那给秦双文乐得，见人就显摆！”
老爷子说着，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
而后，老爷子叹息道：
“虽然是好事，但秦双文可有得愁了，大学的学费可不低。”
“当时村里街坊邻居筹了一笔钱赞助江源，他家亲戚也借给秦双文点钱，再加上秦双文带着江燕去医院卖了点血，这才凑够江源的学费！”
“当时街坊们就盼着江源这小子出息呢！”
“直到上大学之前，江源一家还挺好的。”
“虽然日子过的挺紧巴的，但一家人怎么说也有点希望、有点盼头呢！”
老爷子说着，不知不觉间第二根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抽完了。
老爷子还想续上一根，但却不大好意思拿。
一双手有些无处安放。
安东看出了老爷子的窘境，顺手从姜庐兜里顺了盒烟出来。
将烟递给老爷子道：“老爷子，尝尝这个，比华子好！”
老爷子拿过烟，抽出了一支，递还给了安东。
这次老爷子不好意思在顺走一整盒了。
老爷子笑了笑道:“江源上大学那年刚好19岁，江燕22岁。江燕当时谈了个对象，在铁路上班，挺老实的，而且江燕也该到了结婚的年纪。”
在那个年代女生一般都是十几岁结婚，二十多出头结婚已经算晚的了。
“就在江源第一学期上半年寒假的时候，江燕和人订婚了，而后打算过了年就找个日子结婚。”
“当时婆家和娘家商量好了，婚礼钱、新房钱婆家出大部分，娘家随便出点意思意思就得了。”
老爷子说着，眼底不禁冒起了几分火气。
“就在江燕结婚这节骨眼儿，江源这小王八蛋非要吵着要买手机！那会手机老贵了，秦双文要么给姑娘准备结婚钱，要么给儿子买手机。”
“至于借钱？”
“秦双文脸小，莫不开面子，更何况，江源的学费钱还没还呢，别人也不愿意借给她。”
“后来，也许是秦双文觉得这十几年有点对不起自己的丫头，就没理江源，给江燕把婚结了。”
“然后，江源这小王八蛋就和秦双文翻脸了。只有没钱的时候才联系家里，念完大学以后更是就没回来过！”
屋内的众人闻言，尽皆沉默。
没想到和自己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的江源，竟然是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