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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顾府。

夜色如水,弦月高悬。

空中弥漫着一层深邃而透薄的黑雾,仿佛给夜幕上偶尔能见的几粒碎钻遮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影。

星星点点,几欲隐灭。

庭院里,逐渐亮起盏盏灯光,将原本惨淡的月色衬得带有些许静谧柔和。

顾凉单腿屈起,坐在房檐上,手里握着一壶酒。

遥望着远处的灯火,因着微醺的酒气缓缓眯起眼眸,眼神有几分迷离。

听见花厅那边传来的热闹动静,似乎还夹杂着投壶催酒的声音。

她蹙了蹙眉,缓缓摇了摇头。

平日里看不出来,那仨文匪居然这么能喝。

彭兴母亲是猎户,又是幽州人,豪爽点也就罢了。

方仲怀一个腼腆书生的酒量居然也比“顾凉”好,就离谱。

那仨一开始都还拘谨客气得不行,在长辈面前乖得跟个鹌鹑似的,也不知有几分演的成分在,对着长辈们都是一副虚心受教喝不得酒连连推拒的模样,她还以为这仨酒量跟她不相上下。

结果,个个都是演技派。

眼见实在推辞不掉,便半推半就的开始喝,这才推杯换盏了没几回,便直接在桌上敞开了喝。

彭兴更是,直接提起一缸对吹。

好家伙,场子一暖起来,便开始称姊道妹,亲昵的揽着她那些族亲耆老天高海阔的侃,哪还有原先的鹌鹑样?

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她们可以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农耕割稻聊到家禽的产后护理。

一个字,绝。

她这会元立马就不香了,也再没人来邀她喝酒,都围着那仨文匪津津有味的听故事。

也倒好,有这仨帮着挡酒,她能落得清净。

反正那酒她也陪不了一点,这一小壶被她提着敬了一圈还剩一大半。

天稷不知不觉出现,坐到了顾凉身侧。

“这么僻静的地儿,你还真是懂接头的。”

顾凉侧头瞥了她一眼,懒洋洋的勾起唇角,“舍得出现了?我还以为你要藏到下半夜。”

……她躲得有这么明显吗?

这不也是怕小师弟发现么,自她来到顾府,可是随时随地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应对,比在客栈住累多了。

等这边事了,还是赶紧溜了算了。

不敢住一点。

毕竟……幽冥缚的解药还没头绪,师父的下落也是不了了之,她承诺小师弟的事一个都没做到。

实在没脸见他。

天稷握拳,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说正事。”

她从袖中掏出一沓阴符,递给顾凉,正色道,“我找了好几遍,差不多把顾府里外都翻了个底朝天,才推算出藏这二十八张阴符的地方。”

“那人想必也是下了血本,这夺运阵阴毒,也难成,估计怕被人识破,所以砸了不少藏匿阵进去,不过,都被我一一破解了。”

提起这个,她还颇有几分技高人胆大的得意。

毕竟能在短短时间内就破了道友费尽心机设的夺运阵,这事儿论谁说出去都是可以吹一天的。

“辛苦了。”

顾凉接过那沓符纸,礼貌的道了声谢,只觉一阵凉意从她掌心拂过,她缓慢的敛起唇,眸色有几分晦暗,“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拿出火折子,把那堆符箓烧得一干二净,冷淡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有几分冷漠。

天稷见到她烧得如此干脆,还有些意外。

“就这么烧了?”

顾凉淡淡道,“邪恶的东西,多留一刻都是罪过。”

天稷点了点头,“也是。”

顾凉眸色幽深,“所以,那人究竟是怎么进到的顾府,又如何能瞒过府上这么多人,把这么多张阴符藏得如此之深?”

天稷回道,“因为设有藏匿阵,所以我暂时推算不出那人的身份,但是……弟妻,有一张符放的位置,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顾凉疑惑的看着她,“在何处?”

“在你顾家的祠堂,端正的压在了祭拜三位祖师爷的香炉之下,而这张符,也恰好位于你顾府的风水根基,它一落定,煞便成了一半,是此阵的重中之重。

……你不如想想,有什么人能接触到你们家的祠堂?”

顾凉眸色微凛,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天稷一脸受伤的看着她,“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天稷说的应该是真的……

只是……

顾凉忽然觉得有一股森寒的冷意从她后背涌起,她看着砖瓦上已经烧成灰烬的阴符,额前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仿佛有一张巨大的、缜密的、阴毒的网,在她从未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铺设在她周围。

而她甚至连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都不清楚。

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

“顾府祠堂向来是爹打理,不可能有人能瞒得住他把符放在香炉之下……

后面他去了北境,能随意进出祠堂的便只有阿岚一人,他们俩,绝不可能是设阵之人。”

但……有可能是放符之人。

顾凉眸色微沉,阿岚的性子她不必怀疑,更何况,这种阴符他肯定能辨认得出,不会是他。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她的便宜爹,被人当了枪使。

若按天稷所言,这符是夺运阵的核心,那么,它一定是最早便放进来的,其他的阴符才有可能陆续被人塞进来。

那么……江晏又会是从何处得到的符箓呢?

顾凉眯起眼眸,冷静下来,若有所思。

听段双说,她去年秋闱时,江晏曾大清早去了道观求符回来,还跟街边摆摊的散道们聊了半天,也买了好些东西。

……会是从这两个地方拿到的符么?

极有可能。

可是,背后之人的动机呢?

秋闱前,她还顶着“顾凉”的废物名声,籍籍无名,顾真也仅仅只是朝里被边缘化的一个武官,没什么话语权。

顾府还算“低调”,有财也没太外露,并不算显山露水。

那又是什么地方能惹到这个人注意,并且值得对方花费这么多精力,设下如此歹毒的阵法?

她还缺一个有着合理动机的人物。

……那便只能从时间地点相关事件梳理。

“你说过,郁止来京都,常去的地方是……白云观?”

天稷应了声是,反问道,“怎么,你难道怀疑是那个道观里的人?”

“或许,可以去看一看。”

她隐隐有种直觉。

这个白云观,一定藏了什么东西,是能让她把很多无头绪的线索,串连在一起的关键。

“天稷……你们道学上的未卜先知,是否能看到一个人变化的气运?”

“自然可以,若是天份绝佳,不只是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家族、一个城、一个国的气运,都可卜算。”

“那预知后,也有方法抢夺这些人的气运,转移到自己身上么?”

天稷皱了皱眉,迟疑道,“是有的,只是正常点的道士都不会这么做,因为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背上无法负担的因果,除非……”

“除非什么?”

“斩草除根,杀其至亲,灭其全族,扬其骨灰,束其魂魄,打入镇魂钉,那么被抢夺气运的一方所产生的戾气,将会化为抢夺者源源不绝的养料,替其挡下所有怨气,甚至成为其女孙后代的荫庇……”

看着顾凉微怔的眼神,天稷无奈的笑了笑。

“听起来很残忍是么?可这就是现实,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能得善终,也并非所有恶孽,都能罪有应得。”

天稷声音低沉,拿着拂尘指向无垠的黑夜,神色是不同于往常的平静。

“你看这夜色下,有多少人正在悄无声息的死去,又有多少新生重新降临?

有多少为善者最后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作恶者功成名就?

佛家向来喜欢渡人,而道家,更多的是渡己,因为……”

天稷叹了口气,“世人皆苦。”

顾凉缓缓扯了扯嘴角,淡声接过她的话,“世人皆苦,唯有自渡。”

原书里,顾家全族的下场便是……

挫骨扬灰、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