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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道友若是再不出来,只恐傅某耐不住性子,怕是要动杀心啊。”

口气很温柔,说话之人不仅长的文弱而且还只是一个初入金丹的小修,颇有种小孩子学着大人威胁别人的可笑感。

但偏偏,暗处的几个人影稍微颤了一下。

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修士,此番威胁估计会引得哄堂大笑——一对多,被包围了还威胁人家?

可来者是傅言。

年纪轻轻就能炼化黄泉真水,还是在春龙大比上斗垮黎俊臣,强夺幽寒冰液,将这位黎家嫡系的少年才俊活生生打成了神志不清的狠角色!

一身本事为证,他说动杀心大概率就是真的动了杀心。

仅仅过了三个呼吸的功夫,察觉到傅言开始运转黄泉真水,暗处才缓缓走出了两个人影。

“且慢傅师兄,是我们!”这叫停的声音虽然称不上恐惧,但也算带着不少的急切。

看清楚了来人的身形,傅言心头的戒备卸去了一分。

身着蓝白色道袍,左臂处绣着一金色的“法”字,下绣两行宗门的训诫:

海无量,法无边,天下术法万万千;言行一,勤为先,欲求得道勿偷闲。

‘看穿着倒是没错……’

傅言心中有些许疑虑,但二人的气息平稳,而万法宗的弟子本就手段多样,也无法通过面前两人神通所产生的气息差异来判断。

“原来是万法宗的兄弟,抱歉抱歉,在下失礼遇了。”傅言收刀入鞘,先是一声抱歉,脸色虽然缓和,脚下却半点未动,显然是还有话要说:

“万法宗古师姐与我师兄关系不错,此次锁龙渊之行,二家说定联盟对付皓月宗与黎家,却为何要躲在暗处?”

“要说抱歉,其实应当是我们失礼数了才对。”站在左侧,看起来年长点的弟子首先开口:“我们二人确是万法宗之人,在下名叫吴会臣,这是我师弟张初。”

傅言点了点头,入得锁龙渊之人当中,确实有这两个名字。

“至于为何要躲暗处偷看,确实是有原因的。”吴会臣的脸色不卑不亢,从容解释道:

“各门派内都或多或少有一些易容法门,虽然大多无法长久维持,声音与气息无法伪装,但我们见傅师兄也仅有几面,印象尚不深刻,实在是大意不得。“

言到此处,吴会臣笑了笑:“本来想在暗处仔细观察一番,但现在见识到了这逼面而来的黄泉杀气,想怀疑估计也难了。”

“若有我们的所做让傅师兄不快,还请暂时按下,休在此地起冲突,等出了锁龙渊,由古师姐与贵宗肖师兄两家长辈议论也不迟。”

有理有据,既没有嘴犟,态度上谦恭但是不谄媚,即使面对威压全开实力恐怖的傅言也没有过多的示弱,而是选择了劝他以大局为重,有不满的地方等上去再说。

谈到这里,傅言才收起了散开的威压,抱拳拱手:“吴兄,张兄。”

吴会臣与张初也抱拳回了一礼,肖铭的人与古明思的人总算是初步完成了汇合。

傅言快步走上前去,与吴、张二人分别握了手,三人准备结伴往更深处走去。

路上,小傅同学的语气平静,但又不失温和,冷静的分析着情况:“锁龙渊地界不小,其他危险不提,主要提防皓月宗与黎家强行夺宝,唯有尽快汇合其他人才是上策。”

“傅师兄所言极是,若是等对方的人员集结,我等却力量分散,到时候容易被各个击破。”吴会臣点了点头,在他身旁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年轻修士张初也笑了:

“师兄又何必如此紧张,咱们和傅师兄在一块,就算真有人敢来半道截胡,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啃动这么硬的骨头哈哈哈哈。”

“是极是极,春龙大比一战,谁不知这黄泉真水的手段多凶!”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夸赞着傅言,这也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长这么大,傅言被夸的次数不多,大多来自于肖铭以及自家的几位同门,剩下的大多则是嫉妒者的憎恶以及敌视者的嘲讽,因此他只是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两位谬赞了,傅某不过雕虫小技而已。”

“哈哈哈,果然是被肖家少主看上的人,天赋高不说还为人谦和,我们这些修道近百年的跟人家一比宛若刚出世的孩童般,师弟你说是也不是……”

不等吴会臣一句话说完,傅言忽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道:

“天王盖地虎。”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胡话让吴会臣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露出了懵逼的表情,回了一句:“什么意……”

唰!

最后一个“思”字还没来得及脱出口,他身旁的傅言已经变了脸色,被暂时压下去的威压猛然爆发。

和蔼转为了冷酷,温柔变成了凶狠。

那只白皙的手好似一支短匕,在吴会臣尚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直冲他的脖颈处而去!

傅言夹杂着黄泉真水的剑指只用了一下,吴会臣的护身罡气便瞬间被破!

不等他反应,此时傅言的另一只手已经抽刀出鞘,刀身划开空气以破竹之势杀来,当中夹杂的杀气让吴会臣只觉得死声逼命。

“躲开!”

此时,吴会臣身边的张初及时出手拉住他的腿,将他拽到一边,擦着刀罡躲开了傅言的攻击。

砰!!!!

刀罡撞在了厚厚的岩壁上,响声过后是漫天飞扬的尘土,心有余悸的吴会臣惊恐的看着面前早已没了半点和颜悦色的傅言。

“傅、傅师兄,你为何突然……”

“都到这一步了,还接着演有意思吗?”傅言一边说,一边摘掉了头上插着的木簪,放下了扎好的乌黑长发,然后甩了甩头:

“别跟我说,皓月宗除了易容耍阴招,连点看家的本事都没有。”

事已至此,傅言已经挑明了“吴会臣”与“张初”的身份,继续演就等于自欺欺人了。

二人对视一眼,撕毁了腰间的符箓,露出了原本的面容——正是两个金丹境界的皓月宗修士。

“还有一位吧,别藏着掖着了,跟老鼠一样躲角落里怪丢人的,何不出来见见?”

言既如此,傅言的话带有浓浓的讽刺意味,但他身后缓步走来的人影却气息沉稳,呼吸顺畅,毫无气愤之色。

来者亦是皓月宗修士,名叫陆亨,内门弟子之一,同时也是金丹四重境界。

方才在阴影处暗中埋伏傅言的,一开始就是三个人,而且本身就是以这个陆亨为首,只不过他仗着护身法宝的妙处,将自己的存在隐藏得完美无缺。

可实际上,傅言早已注意到了此人,只不过在此时才点破,让陆亨出来。

“不错不错,有点东西嘛~”

若只是单凭金丹四重的修为,面对傅言这种对手,他的嘲讽与自信可以称得上是狂妄,但配合他带的东西可就不一样了。

就他一个人,身上居然散发着四种不同的法器法宝灵力气息!

“口气还是这么狂啊,傅公子。”陆亨的声线不粗,加上他那高高瘦瘦的身材以及一脸坏笑,给人一种贱兮兮的感觉:

“论单挑斗法,你实力确实够强。但别忘了春龙大比上的规矩,每个人都只能带一件自己的兵刃上台,以示公平公正。”

“可咱们现在在锁龙渊,这儿可没有那些规矩。”

“纵然黄泉真水威名在外,但就凭这一点,你傅言取胜的把握……多吗?”

以陆亨为首,剩下两个人为辅,三个人站在了傅言周遭的三个方位,将他死死的夹在中间,时不时还变换着位置填补空隙。

多对一,还有着法宝上的数量碾压,也难怪他敢口出狂言。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陆亨却突然喊了一句:

“且慢!”

这一下,就把假扮吴会臣与张初的两个修士搞懵了,也让傅言有些许疑惑,只见陆亨蹲在块大石头上居高临下看着傅言,捋了捋胡子笑道:

“傅公子,我知道你脾气暴,一点就着,刚刚这么久了也不说话,我估计你正在运转周天准备宰了我呢,但请你且住手,我与你说点利弊之事。“

对方没有虽然防备,却没有主动下手的意思,于是乎傅言干脆一边听着,一边缓慢的调整身位,心中不禁嘀咕了一声:

‘皓月宗的人,什么时候也玩起嘴上的招式了?’

“既然不说话,陆某便当你默认了。”陆亨见傅言没有反驳,便接着开口道:

“我知道傅公子并不是生在修仙世家,而是凡人出身,尽管天分极高,但对这修行界的事情还是有些懵懂啊。就比如……你可知为什么年轻的俊杰都选择加入宗门,而非投靠世家?”

“原因很简单——宗门重才能,世家重血脉。”

“宗门内,有德者为先,论的是师徒;世家中,血脉近为尊,讲的是嫡庶!”

“就算他肖家再开明,肖定方终究姓肖,家主的位置总归还是得传在肖铭头上。世上最亲无过父母子女,再次便是兄弟姊妹,再有叔侄舅甥,何曾有过你这个‘同门’的地位?”

听到对方议论到肖铭的头上,傅言压住躁动的黄泉真水,反呛了一句:“陆道友原是来使离间计的。”

“在下只是就事论事。”陆亨不急不慢:“他肖铭去凌云宗无非是养性而已,迟早有一天要接任家主掌控东南的。”

“多少年了,信任他人又遭背叛者何止千万?他肖铭接任了家主之位,所任用的必须是血亲,只有同属一家,才是真正一条船上的人。”

“你是天赋异禀,但肖铭不满百岁便已是元婴大修,根本不差你这么个人才!肖家支系庞大,有你无非锦上添花,无你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纵使现在他和你亲近,但将来呢?将来他考虑的必定是肖家的利益,是他家族的利益!”

“叶擎天与杜静秋是凌云宗的长老亲传,将来极有可能担任圣子或圣女,肖铭与他们交好是巴结,但你无非是个小小的内门,他又何必巴结你?”

“你傅言的亲眷在他手上又是个外姓人,纵然再强再忠,在肖铭眼里是什么?!”

“狗。”

“那依陆师兄的意思,我该怎么办?”傅言双手抱胸,看着唾沫横飞的陆亨。

“嘿嘿,我无非是个小喽啰罢了,我能有什么意思。”陆亨看傅言有动摇之意,跳下了石头:“但我背后的曾长老,可对傅公子青睐有加啊。”

“若傅公子愿意入皓月宗,休说肖家能给你的灵石丹药我们照单全包,就连你体内黄泉真水,我们这也有与你互补的炉鼎。”

体质特殊这一点,对修仙者来说通常是好事,这意味着他们在某一方面的修行会远超他人,就比如杜静秋的先天神木体之于医道,罗溢的半龙半人血脉。

但偏有一些人,他们体质特殊,又因为自身的修行天赋低下,无法真正发挥出实力。

这种情况下,那些不想同魔道一样抢夺的大宗门与世家就会找到他们,与他们达成交易。

买的不是其他东西,正是他们这个人,确切说是他们身体的元阳以及元阴。

不同的宗门有不同的价码,但无非是巨量的灵石或者宝物,以此换取炉鼎本人身体的支配权。

经过多年的改良,当炉鼎虽然已经不至于被榨干死亡,但修为尽失是免不了的。

因此,这种交易通常是秘密进行的,而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宗门选择放弃用炉鼎滋补修炼,除了像皓月宗这种无下限的宗门。

“宗门内的炉鼎,论面容论气质俱是万里挑一,而且是专门用来服侍傅公子这种才俊的。”

“不仅如此,若是你不满足于长老亲传,曾长老说了,还能帮你引荐给宗主。”

“宗主亲传,地位何其之高!叶擎天与杜静秋能做到吗?肖家的门客能做到吗?”

“当他肖铭的狗能……”

铮!

傅言毫无预兆的突然拔刀,半秒后才听见了出鞘之声,速度之快可见一斑。

“不好!动手!”

陆亨心中警铃大作,暗道此人为何不按常理出牌,但还是下意识的招呼两人动手,自己则祭出法器与盖压而来的刀罡抗衡。

轰轰轰!!!!!

连续炸响传出,两股强大的灵力威能相互斗法。

陆亨在杀来的傅言眼中看到了彻骨的寒意,也看到了他脖子上爆出的青筋。

傅言举刀对抗,身体的周遭覆盖起了薄薄的一层水雾,期间蕴含的危险气息陆亨再明白不过——黄泉真水!

硬拼一记之后,傅言徐步退了回去。

“陆道友,你方才叫我傅公子是吧?”傅言又一次勾起了一抹笑容:

“公子公子,可称为公的豪族望士所生下的子嗣才可称为公子。家父不过是家丁,家母无非是婢女,我傅言不过是他人的家奴,若没有师兄,我怕是听不到你叫我这声傅公子。”

“榆木脑袋!”陆亨一边回气,一边暗骂了一声;

“你对我的家世确实有些了解,但了解的并不完全,也不知道师兄到底是如何待我的。至于你说我是狗……我自认,便是守门护院的恶犬,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当我的主子。”

傅言的眼神冰冷,随后一只手指了指天上:“有资格让我守的只能是肖家的门,而我傅某人头上的主子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师兄肖铭。”

“灵石?法宝?炉鼎?同黄泉真水谈去吧!”

从陆亨的视角可以看到,傅言披散的长发和两只眼睛都逐渐有了泛白的迹象——这是深一步引动黄泉真水的征兆。

话到此处了,陆亨心中也明白面前的傅言绝非靠劝能解决的,而且若是不动真格,自己怕不是要交代在这里!

“他妈的,你们两个聋了!动手啊!”

陆亨连催两件法器,一个铃铛与一个香炉,同时恼火的望向拖后腿的两个队友。

可当他刚望去时,只见到了两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

二人看样子还想挣扎,但双手双腿好似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只得一脸惊恐的看着傅言。

“毒药!不可能,你究竟是什么时候……”

“一开始啊。”傅言歪了歪头:

“家兄肖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