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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真是稀奇事儿啊,大明各省州府的提学官、学政都闲的没事儿干了,跟商量好了似的,奏疏来的这么齐整,还都在劝朕放弃废除读书人的特权。”乾清宫书房内,传出了皇帝冰冷的声音。

“通政司是干什么吃的!”说着,朱祁镇将面前的一摞奏疏给扔到了地上。

“侯宝,传通政司李锡礼部右侍郎章瑾。”皇帝震怒,侯宝不敢耽搁,赶紧吩咐人去叫通政使李锡。

不一会,李锡和章瑾气喘吁吁的进了皇帝的书房,一进来就见撒了满地的奏疏,两人心中一惊,赶紧上前见礼。

“章瑾,胡濙、王英不在京,你这个礼部右侍郎就是这样做事的?”朱祁镇瞟了一眼章瑾冷哼道。

“不知道陛下所问何事?”章瑾一时懵逼。

被叫来前他正在公事房内和同僚们喝茶聊天,老大不在,加上左侍郎王英前几日又被派往大同协助胡濙,皇帝命他暂时执掌礼部,他现在成了礼部名义上的老大,这几日他的日子过的相当舒服,正享受着同僚们的连环马屁时,忽闻皇帝传召,这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什么都不懂,你还做什么官!”皇帝一句话把章瑾吓的一哆嗦,脑子迅速的转动着,这几日礼部没什么大事儿啊,皇帝说的什么事啊?

朱祁镇也不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扔给他一本奏疏让他自己看。

“陛下,臣……这些事臣确实不知啊,这几日臣忙于大同那边的事儿……”

“你放屁,大同的事儿用的着你!”朱祁镇彻底怒了,直接爆了粗口。

“各省的提学、道学都吵翻天了,你还在这里一问三不知,朕看你这个右侍郎也不用干了,来人!”

两个膀大腰圆的金吾卫立刻走了进来。

“将这厮拖出去,杖二十,扔出京城,命督察院提学御史、国子监李时勉监刑!”

“陛下饶命啊,饶命啊……”章瑾跪下求饶哭喊道,可金吾卫不管这些,架起他就拖了出去。

“聒噪!快快拖下去,还有,命锦衣卫,给朕好好查查这厮。”朱祁镇又道。

为何让督察院提学御史监刑呢,因为正统年元,当时三杨辅政,各地官学多有腐败崩坏之象,而且各地科考舞弊频发,基于此内阁会同礼部、督察院提出了在两京设提学官,由都察院御史充任,称提学御史。在各省置提督学道,亦称提学道、督学道,简称学道,由按察司副使、佥事或布政司参议充任,分别称提学副使、提学佥事、提学参议。

这从表面上看确实起到了监督地方官学的作用,可也开了个坏头,因为这个口子一开,进一步加强了文官的话语权,使得明朝中后期文官势力进一步做大,到了明末,一个三品武将见了七品御史居然要点头哈腰,小心赔笑,真是可笑至极。

可以说,明朝文官集团做大,始于宣德,发展于正统,尤其是在三杨辅政期间,他们废除了很多限制文官的制度,这也为后来明朝的“党争”,埋下了隐患。

“李锡,像这种通篇狗屁不通的奏疏你也好意思往朕这里送了?”朱祁镇点着御案淡淡的说道。

李锡赶紧躬身认错:“陛下息怒,臣一时失察,请陛下降罪。”

“你对此事怎么看?”朱祁镇用脚尖点了点一地的奏疏问道。

“额…臣认为各地学道上书陈情,是他们的本分,但他们却不体圣心,不坚国策,居然被士子舆情所控,惹恼了陛下,臣认为陛下应当将旨申斥之。”

“呵,你倒是会做好人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得罪。”朱祁镇冷笑一声。

“我也不想这么干啊,我就是个上传下达的,哪里敢私扣奏疏,我要是真那么干了,下场和刚才被您叉出去的那位还惨。”李锡暗道。

“此人能力一般,算是个老实人。”朱祁镇心中给了李锡一个评价。也难怪,此人永乐六年就中了举人,一直干到现在还是个通政使。

“行了,你下去吧。”朱祁镇不耐烦的挥挥手,迈出了书房。

心情烦闷的朱祁镇走到殿外,侯宝一溜小跑的由远及近,他身上一圈一圈的肥肉随着他有节奏的动作上下起伏,活像后世的呼啦圈,看着这一幕,朱祁镇乐了。

“慌慌张张的,被狗撵了你?”朱祁镇斜眼道。

“奴婢该死!皇爷,要开始了。”

“什么要开始了?”

“廷杖,您不是赏了章瑾二十廷杖嘛,就在午门外面。”

“走,去看看。”朱祁镇一时童心大起。

刚上任的督察院右都御史监提学张循理、国子监李时勉此刻正站在午门外,一脸惊恐的看着被扒光了衣服准备受刑的章瑾。

“臣冤枉啊,冤枉啊……”被摁在条凳上的章瑾哭喊道。

“我说这位大人,小的还是劝您省点力气,一会有得您叫唤呢。”手持水火棍的金吾卫笑道。

“我冤枉,我冤枉啊,这位小哥,我有钱,有钱,您帮我给陛下递个话,就说我冤枉啊。”章瑾此时被吓的六神无主,企图用钱买命了。

“呦,这廷杖之下没一个冤枉的主,我要是拿了您的钱,您觉得我还有命花吗?我若死了,我一家老小去你家吃喝拉撒去?”

“我…我……”

午门城楼,朱祁镇趴在城墙上看着城下这一幕道:“开始吧。”

侯宝迅速下了城楼,来到午门外,此时很多下值出去吃中饭的大臣三三两两的围在午门外,对光着屁股的章瑾指指点点。

掌刑的金吾卫见到大总管侯公公来了,立刻板着脸站好。

“开始吧,皇爷还等着回报呢。”侯宝说罢,脚尖朝内闭合。

掌刑的金吾卫也是个老手,一看侯宝的脚尖,就明白了,看来今天自己杖下又要多一个死人。

皇宫里廷杖,如果监刑官脚尖张开呈“外八字”,就意味着“用心打”,那么受杖者就没有生命危险。如果监刑官脚尖闭合站立,就意味着“着实打”,那么受杖者必死无疑。

显然,皇帝是不想再留着这个章瑾了,一个尸位素餐的官虫,死了也就死了。

只见掌刑的金吾卫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双臂抡圆,高过头顶,“嗨”的一声,一记结结实实的大棍就打在了章瑾富有弹性的屁股上了。

啊的一声惨叫,响彻午门,周围围观的许多大臣不自觉的后退几步,甚至有的捂着眼睛再也不敢看。

“让你们不长眼,惹恼了皇爷,这就是下场。”侯宝心中暗骂一句,跟身后的小太监交代了几句,又返回了午门城楼上。

“皇爷,奴婢回来了。”

“摆的内八字?”朱祁镇问道。

“是。”

“你估摸着他能受几杖?”

“额…这些文官们身子骨都比较弱,奴婢估摸着兴许七八杖就差不多了。”

朱祁镇摇摇头道:“七八杖?朕觉得他能受的了这二十杖你信不信。”

“奴婢不信。”侯宝见自家皇爷童心大起,也壮着胆子打趣道。这种事儿他见的多了,这皇城里每年不得打十个八个的,就是那些皮糙肉厚的侍卫三五下之后半条命都没了,别说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了。

“朕赌十两银子。”两人蹲在地上,朱祁镇掏出荷包放在地上。

“那奴婢也跟十两。”侯宝想了想,也掏出荷包放在地上。

说罢,主仆二人又起身往城墙下看了看,已经打了六下了,章瑾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

“朕在加十两!”朱祁镇笑道。

“额…皇爷,奴婢这个月的月例银子还没发呢,要不您借奴婢点?”

朱祁镇白了他一眼,“不借!”

二人说话间城下报数已经喊到了“八”。

“看着没,还在叫唤呢。”朱祁镇乐呵呵的说道。

侯宝不情不愿的从袖子里掏出荷包,拿出两个五两重的银饼哭丧着脸递给了皇帝。

“抠抠搜搜的,愿赌服输,你看你那不情愿的样子,你留着他能下仔啊。”朱祁镇一把夺过银子,笑骂道。

“……”

“奴婢这半年都输给您一百多两了,太抠了……”

午门下的廷杖还在继续,条凳下的血已经留了一地,打到第十八下的时候,一旁数数的金吾卫探下身子用手指试了试章瑾的鼻息,却惊讶的听见这货还在喊冤枉。

“继续打。”

结结实实的二十杖后,章瑾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浑身被打的血肉模糊。

一旁监刑的太监挥挥手,几个太监抬起章瑾将他扔上了一个板车,身上盖了一张破草席,拉着车走了。

“你猜这次锦衣卫抄家能抄多少?”回宫的路上,朱祁镇又问起来。

侯宝下意识的捂住腰间的荷包,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猜。

“切!瞧你这胆子,算了,看在你这半年输给朕一百多两的份上,给你个肥差,带人去抄家吧。”朱祁镇白了侯宝一眼,又踢踢他那肥胖的屁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