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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六年,天命十一年。

努尔哈赤称汗十一年,占据辽沈五年,四年休养生息,年前刚刚宣布迁都沈阳。

此刻的沈阳如同一个大工地,原先小小的卫所军营被推翻,开始修建都城和皇宫。

城池周边如同林丹汗的营地一样,东南西北无数帐篷,但又如汉人城池一样,有整整齐齐的分割,中间还有摆摊的小商。

城南军营之中,努尔哈赤的帐篷十分具有大汗威严,比林丹汗的黄金大帐还大,因为它是个‘晶’字形,四十几个大帐围起来,中间有通道,前殿、中殿、后殿、嫔妃殿、书房、议事厅全部齐全,微缩版皇城。

大年初一,努尔哈赤上午在议事厅慷慨激昂后,赐宴招待文臣武将家眷,其实全是一家人,任何一人与其他人都是三代以内血脉关系,气氛不错,努尔哈赤喝了几杯,到书房小憩。

广宁之败,是努尔哈赤起兵四十四年来最严重、最彻底的失败,虽然没有对外宣布,老头内心却早就憋着一股火。

骄兵必败,辽东四年没有大战,也许败一场反而是好事。

相比四千精锐阵亡,商队财货被劫才更加糟糕。

必须对辽西大规模用兵了,否则今年根本没有赏赐,若无法缴获明军粮草,只能占据辽西赏赐田地,然后把喀尔喀那些墙头草抓过来充当包衣。

哎,当家太难了。

想到这,老头双手捏捏眉心,旁边的侍女立刻帮忙轻轻按摩脑袋。

嘭~

书房的门被突然推开,努尔哈赤大怒,睁眼看到是一脸惊慌的四贝勒皇太极,咬牙刚想教训两句,皇太极已对侍女挥手,“滚出去!”

侍女连忙低头出门,努尔哈赤坐直,脸色不悦,“何事惊慌。”

“父…父汗,我们恐怕需要连夜到前线,东昌堡、营口被毁了,明军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

努尔哈赤眼珠子一瞬间闪过疑惑、震惊、愤怒,皇太极又低头道,“是百姓们到鞍山汇报,东昌驻军无…无一幸免,明军大雪夜倾巢而出,携带火炮无数,炮声响彻辽河,定是酝酿很久的偷袭,他们在辽西回撤,也许就是为了麻痹偷袭我们,又为了避免报复。”

努尔哈赤缓缓起身,声音干瘪,“军…军报呢?”

“没…没有军报,是您的孙子豪格跑死两匹马回来急报,孩儿没有让消息外传。”

努尔哈赤顿时捂着心口摇晃,皇太极连忙扶住焦急大叫,“父汗,父汗…”

“闭…闭嘴!”努尔哈赤缓了一口气,捂着心口仰头吐出一句三国台词,“痛煞老夫!”

皇太极把老子扶到椅中,看他没什么影响才又低声道,“若突然动大军,难免民心不稳,孩儿愿到前线走一圈,若有机会,带辽阳、鞍山、盖州大军追击。”

努尔哈赤不置可否,像是定住了,等了好一会,才缓缓问道,“他们如何在大雪中奔袭?辽西至少出动五万精锐?”

“据百姓说是爬犁,接天连地的爬犁,火炮都在爬犁上,打完瞬间就能撤走。”

“也只能如此,看来他们的确准备了很久,骄兵必败啊,四年的安稳让女真忘记了战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果然是至理。”

“父…父汗,也可能是察哈尔联军,据目击百姓说,箭矢太多却没有火铳,不像是明狗步卒。”

努尔哈赤起身看一眼窗外,天黑了,军营外有人在放烟火,火光在老头眼中映射出无边血色,扭头低沉说道,

“召所有贝勒、八旗大臣、游击以上将军议事,这是国战,无需偷偷摸摸,败了就败了,那就同仇敌忾打回去。春季前血屠辽西,夏季降服草原,来年到明狗京城走一走,屠几座城祭奠勇士。”

皇太极离开,努尔哈赤一个人在书房待了很久,好半天才喃喃自语,“有点意思,明军前线将领竟然有时间和能力用计,看来皇帝绕开中枢提供了饷银,哼,一锤子买卖。”

老头穿戴整齐,施施然来到议事厅,正面坐北朝南一共四个座位,天命汗与四大贝勒共同理政的架构,两侧是八旗大臣,他们后面全是领兵将军。

众人显然已经知道了,外面过年的炮仗响个不停,这里压抑中充斥着一股酒气。

老头看看代善旁边空空的座椅,三贝勒没了,那就再创造一个。

“长话短说,若朕恼羞成怒集结大军,匆匆忙忙到辽西报复,就上了当,他们粮草充足,坚壁清野,我们若五日没有攻下城池,还会遭到大败。

四年来,族人休养生息,我们酝酿着年后对辽西的大战,对方也酝酿着抵抗,没有我们打人、人家不还手的道理。

朕早说过,明朝阴险的聪明人很多,只要有一个人能主导战事,我们就会难受,生死相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比的就是阴险,这是活生生的教训。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朕决意带额驸李永芳连夜去往前线,必须查清楚我们到底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对手,必须掌握他的作战方式。

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明日各带三千人到东昌,四贝勒皇太极坐镇沈阳,三贝勒现有族人分到你麾下,安顿好他们。

正月初十后准备出征,每牛录车30、爬犁30,每人炒米3斗,上元节为限到辽河集合,我们收取辽西屯田,把丢掉的拿回来。

本汗决定,此次大战功劳显着者递进理政贝勒位。各自去准备吧,无需悲伤,更无需惊慌,本汗三万骑能打败明狗三十万人,如今坐拥二十万大军,有的是底气与他们玩玩。”

众人轰然躬身,“大汗圣明,臣等告退!”

‘开国皇帝’在位,哪有商议,老头一言而决,说这么多已经够客气了。

努尔哈赤等他们低头离开时,朝一旁的额驸大将李永芳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明白了,躬身到撤退的一堆人中拽住一名汉将,示意他留下。

不一会,议事厅就留下两人和主位四人,李永芳到耳边低语几句,他越听越惊讶,不禁抬头看向天命汗。

他是李成梁三弟李成材的长子李如桂,如今是八旗统领,官职不大不小,但也是中枢人员。

努尔哈赤没有等他开口,主动说道,“如桂,年前广宁失陷就有你这位族孙,朕没有告诉你,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老朋友的后代回来了,李家嫡系主支袭爵了,他却是别人的副将。

堂堂伯爵做副将,密探说林威只是驸马都尉,朕一点都不信,我们一起去前线,你代朕去见见他们,把三贝勒的首级赎回来,同时摸一摸,明军将领为何突然能如臂驱使前线守军,我们得有对应的办法。”

李如桂立刻下跪,“奴才领旨,定不辱使命。”

“不用急,一起走吧,朕说了先到前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