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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溪园,观云楼。

与扶腰待客的陆瑾不同,沈言溪正跪坐在软垫上,一身绯色齐腰花纹襦裙将本就高贵端庄的沈言溪衬托的更加雍容。整个人容光焕发、盛放如牡丹。

而沈言溪身前的案几上,几束橘黄色的桂花在乳白色的瓷瓶中争奇斗艳,檀香的香气从一个巴掌大的小巧香炉中缓缓飘出。紫檀木制的棋盘上,一方颓势已显。

坐在沈言溪对面的是一位年约双十的青衣女子。女子云鬓玉簪,俏脸粉装玉琢,蛾眉曼睩,朱唇皓齿,眉间花钿增添了些许妩媚。此女正是江北总督杨希泰之女杨敏祯。

“溪儿这棋艺是越发厉害了,不下了不下了,我投子认输,甘拜下风。”杨敏祯笑着就将一枚白子放在了黑子的包围圈中。

“是祯姐姐让着妹妹罢了。祯姐姐请用茶!”沈言溪也是笑语晏晏。

杨敏祯看着桌上新上的茶碗愣住了,这也太简单了吧?只飘几片叶子?

“夫君说这是君子茶,一清二白。今天我也请姐姐品上一品。”沈言溪笑道。

“好了,知道你夫君厉害了,我尝尝看……”杨敏祯拿起茶杯品了起来。想想自己这妹妹,哪里还是过去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三句不离夫君。

“别说,还真是另有别趣,淡而清香,余味悠长……”杨敏祯作为世家之女,也是品茶高手。

“祯姐姐这次待多久?”开过了玩笑,沈言溪就关心起了杨敏祯这次来江北道的行程。

“这次来看父亲会待的时间长一些,到了年底跟父亲一起回河中。然后就跟上官家要成婚了。”杨敏祯叹了一口气。一晃儿自己都要嫁人了,从此再也没法像现在这般自在了。

杨敏祯本人已经二十岁,比沈言溪年长两岁,所以沈言溪称呼其祯姐姐。杨敏祯本是早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但与上官家的婚约也因对方家老太爷去世才推迟到了年末。

“祯姐姐就要嫁得如意郎君,怎么还叹上气了呢?”沈言溪打趣道。

“你当我们都有你这般好的命?待在家里就能有那般好的夫君?”杨敏祯气道。

杨敏祯是跟父母一起来沈家拜访的。父母自有沈家长辈招待,而她自然要和沈言溪叙姐妹情谊。哪里想到来了这观云楼就被秀了一早上。

倒不是沈言溪故意如此,而是这观云楼处处都是陆瑾的痕迹。不是那鬼斧神工比真人还真的巨大画像,就是文采非凡的字画诗词。几乎是贴满了观云楼,很难让人忽视。

而沈言溪那幸福的样子几乎遮掩不住,满面的春风。

杨敏祯此行本就是来看看这个妹妹过的如何。自然见面就免不了相问,结果还不如不问呢。

沈言溪的话语里,自己那夫君就是天上地下独一个。而就是这样的夫君,是她沈言溪绑回来的。你就说气人不气人?

“那要不祯姐姐也去绑一个?”沈言溪笑问道。

沈言溪之所以说是绑来的,自然有多方面的考虑。一是因为与杨敏祯姐妹情深,这点事情没有私藏的必要。也不好随意编造理由,否则和夫君的过往也不好解释。二是别人对夫君的看法。如果说不是因为自己,那就是夫君主动入赘。那夫君贪慕美色、爱慕虚荣的名声跑不了,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那么想。沈言溪不允许别人这么想自己的夫君。要怪就怪自己凭借家世任意妄为好了。

时至今日,无论是她沈言溪当初的任性妄为,还是与夫君的分分合合,到现在都成了夫妻佳话,天定的姻缘。自家亲人和至交好友就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就连沈言溪把真相告知自己父母的时候,两人的脸色也是精彩极了。本是想批评自家女儿任意妄为,实在没有体统。可想着自家那逆天的女婿,愣是张了半天嘴说不出话来。同时也想通了很多事。

“你说说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弄回来个登徒子可怎么办?”杨敏祯想来仍然觉得离奇。自己这个妹妹太受上天眷顾了,羡慕也羡慕不来。

沈言溪含笑不答,事情有多荒唐,就有多离奇,自己唯有感念。

“祯姐姐有没有见过我那姐夫?”沈言溪好奇道。

“见过几面,但也没说上几句话。长的倒也还行,至于品性哪里是几句话就看得清的,都是听别人说如何如何……”

杨敏祯的婚姻是典型的世家联姻,自然由家族做主。虽说世家风气并不保守,但上官家在河西,而杨家在河中,两人确实接触不多。

“祯姐姐这么好的人,姐夫必然差不到哪里去。”

“但愿吧……”

……

时间一晃就到了接近中午。

“小姐,饭菜好了。”丫鬟司琴到沈言溪身边道。

“走吧,祯姐姐。”

几人来到餐桌,杨敏祯就看到桌上的菜品中有几样是自己没有见过的,新鲜的食材就那么摆放在精致的餐盘里。

“你家这菜倒是也别致。”杨敏祯看着菜品以为是烤的,可这怎么烤?

“几样家常小菜罢了,姐姐尝尝看。”沈言溪笑道。

杨敏祯从身前的小碗里舀了一小勺汤汁放入口中。汤汁刚一入嘴,杨敏祯的眼睛就睁的老大,实在太鲜了!

“你家这汤也太鲜了,莫不是有什么秘方?”杨敏祯奇怪道。

“是我家小姐特意吩咐厨房用了精盐,所以杨小姐才觉得鲜。”在旁伺候的司琴笑道。

“什么样的精盐?”杨敏祯自然知道精盐。世家也不可能和黔首百姓用一样的盐。但什么样的精盐能完全没土腥味,还这么鲜呢?

“司棋,去给祯姐姐拿一份精盐过来。”沈言溪吩咐道。

“你们这牛肉也好吃,酸酸辣辣的,味道也不像是茱萸啊?”

“姐姐爱吃,就在府里多住上两天。”沈言溪并没有说辣椒的事情。夫君到底对这种辣椒有没有别的想法,她还不得而知。

一会儿的功夫,司琴就从侍女手里将精盐拿了过来。可杨敏祯却看傻了眼,这到底多精啊?竟然是用一个小小的精美绣袋装着。

司琴:那你得问小姐了。姑爷这些天又做了不少,但小姐就这么安排的。

杨敏祯小心的从绣袋中按照沈言溪说的蘸了一小点放入口中,那种纯咸的味道立刻布满了舌尖。

“我家夫君颇好风雅,常言人生无非几件事,吃穿住行,自当用心。所以他常会找些古书考证钻研,这精盐就是一项。”沈言溪解释道。

“溪儿,你这夫君莫非是星宿下凡?”杨敏祯奇道。

“祯姐姐可别这么说他,我家夫君可憨了,哪有那么憨的星宿。”沈言溪自己话没说完,眉眼之间就全是笑意,仿佛又看见夫君呆呆傻傻的。

“这盐怕是产量不高吧?”杨敏祯也没再开玩笑,反而是又问起盐来。

“眼下因为工艺所限,产量极少。夫君正在考虑改善工艺。估计过些日子,产量就能提高大一截。到时候我再给姐姐多送些过去。”

“祯姐姐吃点鱼,这鱼就是澜江鱼,刺少味鲜。”沈言溪谦让道。

杨敏祯本来听的极认真,结果沈言溪不说了,自己也不好再细问。但脑子里,沈言溪的那几句话翻来覆去。

“姐姐尝尝这酒,我夫君起名叫遇见……”沈言溪又道。想到夫君对这名字的解释,心里的蜜意又再次泛起。

一顿午餐,世家之女杨敏祯算是开了眼。炒菜、精盐、糖、还有那风雅十足的酒,每一件都是杨敏祯从未见过的,感觉自己也是白活了。

“你家这么多好东西,不会都藏起来自用吧?”杨敏祯开玩笑道。

“祯姐姐不在这江临不知道,这炒菜和澜江春其实在清风明月楼都能见得到。”

杨敏祯心里跟猫爪子挠了一样,你倒是多说一点啊,怎么还又没了呢?

同时心里也更加好奇起来。到底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让自己这个妹妹如此痴迷,又如此全能?

“溪儿就没打算让我见见你那夫君?”

“非是妹妹不愿,而是夫君眼下正在给孩子们上课。等下午我介绍夫君给姐姐认识。”

杨敏祯脑子里嗡嗡的,你家招的这是女婿吗?这人怎么什么都会啊?

午餐过后,杨敏祯就回了客院。这次来要在沈家住上几日,自然不能一直在沈言溪这里。更重要的,必须和自己的父亲说说。

“小姐,你为什么不直接跟那杨小姐说?就跟姑爷那样。”

司琴自然知道自家小姐今天上午都是有意而为。但就跟姑爷说的一样,那么好的东西只要不是傻子,就没法拒绝。可自家小姐准备了半天,结果却是什么都没说。

“祯姐姐在家里说了也不算,让她把这个消息带给杨家和上官家就足够了。我说的越少,他们就会想的越多。”

“再说,你真以为我什么也没说吗?”沈言溪说着就捏了司琴一把。

“呀!小姐,你跟姑爷学坏了。”司琴委屈道。

“哈哈!”沈言溪欢快的笑着就进了屋。

“司棋,小姐为什么这么看重杨家啊?”司琴疑惑道。

“上官家与我们沈家关系一直一般,但却与杨家世代联姻。而杨家与姜家又不对付。小姐这是要一打三。”

司棋不光是丫鬟中的智力担当,更重要的是她知道的也多,沈言溪很多事情都会跟她商量,所以能猜度出来并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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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陆瑾一拍惊堂木,结束了今天的故事环节。

“正所谓兵家胜败乃常事,卷甲重来未可知。若知吕布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再讲。”

陆瑾讲三国,都是每天讲上一小段作为调剂,并不是一天一回。所以到目前也才讲到十二回。

“接下来我讲的就更有意思了。”

“陆采薇,我问你,你知道小鸡是怎么来的吗?”陆瑾看向已经站起的自家妹妹。

“鸡蛋孵出来的。”虽然感觉这问题有点幼稚,但基于这段时间对哥哥的认知,陆采薇还是认真的回答道。

“很好,陆采薇已经开始学会了思考。坐下吧!”

陆采薇小脸气的通红,狗哥哥,你等着。

“阿奴,我问你,鸡蛋又是怎么来的?”

“母鸡下的。”

“很好,坐下吧。”

“啪!”陆瑾又是一拍惊堂木。

“澹台明,那我问你,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澹台明:(⊙?⊙)

澹台明完全懵逼了,突然喊自己一声不说,还问这么离奇的问题。可问题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为什么原来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看来这个问题也把你们澹台学长难住了,坐下吧。”

“万事万物总有源头,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陆瑾“啪!”的又是一拍。

“请听生物科普——物种的起源!”

……

一个时辰,从最早的生命形态,到人是从怎么古猿变成人类的,洋洋洒洒,全场都听傻了眼。

陆瑾之所以先讲故事,就是完全不担心他们走不出来。这些骇人听闻的学问让每个人都觉得荒诞,不可思议,但根据陆瑾讲述的具体推演,好像又很合理。

陆瑾讲这么多内容,要的就是你们的不求甚解,当听故事就得了。

不说陆瑾自己的专业水平有限,就真讲具体的学科,连大字都没认识几个的这些人怎么可能真听懂?陆瑾只是种下种子,让他们保有好奇心,先建立科学的世界观。其他的慢慢来。

……

课后。

“先……”

“子玉称呼我字号就好,我课堂上那么介绍只是为了维护课堂纪律。坐下喝口茶吧。”陆瑾笑道。

现在的澹台兄妹完全是被今天陆瑾的学问惊的目瞪口呆。似乎有无尽的问题要问,可好像又一个都问不出来。

昨天他觉得陆瑾应该是忘记了自己的师承。可今天听过后,他却越来越相信令一种可能。这种匪夷所思的学问怎么可能还有人懂?所以现在两人看陆瑾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南卿,那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澹台明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