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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天江家老老少少几十个人,上午九点多钟就在江家祖坟旁聚齐了,组织者就是江家垸村的村长江朝东,按江老的意思出了五服的就不要再叫了,但是江家垸太小,江老的名望又太高,很多不在五服内的江姓后人都不请自来了,江朝东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一笔写不出一个江子,江朝东想一我没有叫他们,是他们自己要来的,二个他相信二爷他老人家也不会责怪他的,问题是他只准备了四桌酒席,他站在山坡上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少说也不低于八桌,保险起见至少要准备十桌了。他把正在指挥几个晓字辈砍祖坟上荒草的堂弟江朝西叫到身边说道,“朝西,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哪?”

“我怎么晓得哦,是你通知的嘛。”

“不管了,来了就来了,也不好把人家赶回去。这样,你等会回去跟大嫂说一声再加六桌酒席。”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江朝西说道,“二伯什么时候能来啊?快十点钟了。”

“我哪里晓得嘛,他只说要来,没有讲什么时候来,你急有用吗?”江朝东对堂弟江朝西吼了一句,稍微缓和了语气说道:“到时可能张道长陪他一起来,祭祖仪式会由张道长来主持。到时我们只管烧香磕头就是了。”

“大哥说的也是,那我先回去跟大嫂去说一声。”江朝西笑着点点头走下坡了。

江朝西的父亲江上清就在山坡下的一块石头上坐着,看见儿子朝西回家了,就大声问江朝东:“朝东,你怎么把朝西赶回去了,刚才你们两个在争论什么嘛?我告诉你啊,再大的意见也不能在祖宗们面前发呀。”江上清晓得在江家垸江朝东很强势,对这个弟弟江朝西也一向不尊重惯了,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江上清看在眼里可怨恨在心里。

“三爷,你说的什么话嘛,”江朝东走下山坡,站到三爷江上清旁边说道:“你也看到了,来了这么多人,事先又没有准备,我让朝西回去跟国秀讲一声,叫她多准备几桌。”

“嗬嗬,那是我错怪你了。”江上清尴尬的干笑了两声问道:“我二哥什么时候能来呀”

“应该快了吧!”江朝东敷衍了一句,发现他儿子江晓旭砍草的姿势不对,走过去说道:“哪有像你这样砍草的,当心草没砍倒把你的腿当草砍了。”说着夺了江晓旭手里的镰刀,亲自示范给他看,问道:“看见朝北没有?”江朝东砍了几下把镰刀递给江晓旭。

“没有啊,”

正说着江晓燕指着山坡下大声说道,“那不是幺爷。”

人们顺着晓燕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江朝北搀扶着江老往墓地走来,江老头上戴了一顶遮阳帽,戴着一副墨镜,张道长走在前面,江老的两个随从形影不离的跟在后面。江家垸村的墓地建在村东边的一个小山岭上,下面就是稻田,江老的专车开到公路边上就没有路了,只能靠步行到墓地。好在墓地离公路不远,大约500米左右,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江朝东看到江老过来了,赶忙跑下去迎接。江上清也站起来看着山坡下的二哥江上远。

江老见江朝东过来了,把拐杖递给他任由他搀扶着,边走边往山坡上看,问道“人都来啦!”

江朝东见二爷皱着眉头,猜想他一定是嫌人来的太多,就笑着说道:“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啦!”

其实,江朝东心里清楚,不仅江姓的大都来了,还有不少外姓的人也跑来凑热闹啦!他们这些外姓的人其实没有到墓地,只是远远的站在山路两边,都想近距离一睹江老的风采。那天在采石矶矶头的烈士纪念园人太多,好多人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江老的相貌。人群中见到江老走过来了,都开始欢呼,喊着:“江老好!”江老也满脸慈祥的笑着:“乡亲们好!”向夹道欢迎的人们挥手致意。这样的场景江朝北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整个祭祖仪式时间并不长,由张道长全程主持,无非就是磕头烧香祈福之类。闹哄哄的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祭祖活动结束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进了江朝东家。

江朝东的房子建在离村部不远,房子原来是土胚房,前几年才改成了熟砖房,房子南北朝向由三间正房加靠西边一个偏厦组成,这种房屋结构是荆南最为典型的建筑类型,屋前有一个宽敞平坦的台子,台坡边上栽着几颗香樟树,靠东边的台子边上栽了两棵柚子树,柚子已经成熟了,沉甸甸的大柚子在绿叶间晃着黄色的大脑袋。

人们到江朝东家里的时候,看见他家的台子上一溜摆开了六个方桌,桌子上摆放着碗筷,只是还没有上菜,堂屋里还摆了两桌,一共只有八桌,跟之前江朝东要求的差了两桌。江朝东问在忙着摆碗筷的江朝西:“不是说安排十桌的嘛,怎么只摆了八桌?”

“国秀姐说等会在厨屋里还摆上一桌,再不够的话就一起打围。”

荆南地区请客吃饭是有讲究的,哪怕是本家兄弟,没有请到的一般不会上桌吃饭的。除非你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主人会拉你上桌,一般讲面子的是不会坐到桌子上来的。江朝东在墓地就已经发话了,凡是来参加祭祖的江姓人都要来聚餐,毕竟江老难得回来一次,他又是一村之长,大面子上还是要顾到的,这种联络感情的事情,他江朝东不会放过,不然日后没有人支持他的工作。这些江姓人平时也没有跟村长江朝东接近的机会,有了江朝东的这句话自然乐意前来聚餐,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江老也会到江朝东家来吃饭,能跟江老一起就餐对这些人来说该是多么大一荣耀啊!因为在平时他们连跟江朝东同桌喝酒的机会都少有。

当然了,凡是有人的地方就存在着等级观念,在下荆江这地方也是很有讲究的,搞不好就会得罪人,堂屋里摆了两张方桌,台子上的桌子上早坐满了人,屋里的桌子上却一个人没有。人们都晓得规矩,屋里的肯定是有脸面的人才有资格坐上去的,至于哪些人是有面子的,这都装在江朝东的心里,他是不会告诉你的。当然,今天的聚餐有些特殊,好在没有外人,江朝东其实心里明白二爷说要祭祖,让他叫一些人来,无非就是要借此机会跟家人见个面,毕竟他现在不是一个小老百姓了,回来一次也不容易,他这么大年纪了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回乡都说不定。所以,江朝东对让哪些人来陪二爷,就让他犯难了。按理说今天是祭祖活动,根据血缘关系按长幼有序的方法来排座位,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为稳妥起见他专门跟厨房掌勺的钟鼎商量了一番,钟鼎觉得他的这一安排可行。江家每次请客钟鼎两口子都是少不了的,钟鼎会做酒席,他会做下荆南的特色菜:扣肉、头菜做的很地道,他的堂客何桂香,弟媳妇徐玉英还有几个本家女人给钟鼎打下手,李国秀当上了总管,江朝西成了跑堂的。

江朝东跟钟鼎商量后就开始安排客人入座。先让二爷坐在上席,他今天是主要客人,自然坐在里边的那桌的上手,下荆江习惯于左边为大,陪江老坐在上席的按江老的要求由张道长作陪,江朝东自然同意的。下手他安排了三爷江上清,他旁边的位置先空着,他早有人要安排的,那就是正在厨房忙活的钟鼎。钟鼎虽说是个外姓人,在江家垸或者说荆南镇钟鼎都是很有面子的,打横的他安排了江朝西,还有两个村干部,当然都是江家人,也就是说堂屋里这一桌基本安排就绪,另一桌就好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