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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平原大时代 > 第33章 幸得识卿桃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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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的。

孔令伊在《皖美》杂志社上班已经三个月了。

她的肚子日渐显大,很明显这是兴邦种下的种子,除了兴邦她没有和任何其他男人发生过关系。

但是她又不能去找兴邦,翟柏涛的一张照片就把兴邦的前程毁个半死不活。要是孩子的事被捅出来,那个男人就彻底废掉了。

未婚先孕本来就是很有争议的事情。孔令伊在杂志社处境尴尬,很多人指指点点,甚至连社长都找她谈话。

“令伊啊,本来私生活我不该过问,但是风言风语对社里有影响。”

“我没乱来。”

“那就把你男人叫到社里来溜一圈,给他们看看,让他们闭嘴。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不然社里得考虑你的影响。你知道现在社里很困难,都快要发不起工资了。”

孔令伊出了社长办公室有些失魂落魄。她上哪里找男人去!

社长也没办法,省矿务局要缩减经费,精简人员,杂志社要砍掉至少5个岗位。虽然孔令伊文笔斐然,也兢兢业业,大有把《皖美》复兴的势头。但她毕竟才来不到半年是个新人,又没有背景,被列入头批下岗名单。说孔令伊有生活作风问题不过是鸡蛋里挑骨头罢了。

大多数婚外情激情过后是后悔。虽然孔令伊没后悔过,她有时真想扇自己的脸。但凡采取点避孕措施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悲催下场。自己可以受苦受累,还没出生的孩子怎么办!

下班后,孔令伊拎着空瘪的手包在包公祠旁边的鱼摊上买了一条鲫鱼,正欲拐进齐云二巷,迎头碰上老管!

孔令伊不认识老管,老管认识她。

老管是来安徽皖省宝石鉴定研究所来鉴定他盗墓扒出来的宝贝,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孔令伊,他立马想起了了这个风情万种的小娘们和兴邦在银山上约会的激情场景。

“小妹怎么跑这里来了?”

“你是?”

“你不认识我,但有一个人咱俩可都熟的很?”

“谁?”

“宗兴邦。”

孔令伊警觉的看了一眼老管。这个长的有些吓人的精壮汉子怎么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

“我不认识宗兴邦。”

“呵呵,你都怀了他的孩子了还说不认识?”

“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想帮帮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咱又没有交情。”

“很快就会有的。”

“你赶紧走吧,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这个女子倔强的很。

老管只好撒了一个谎。

“其实是兴邦交代我这么干的,他让我来照顾你。”

孔令伊根本就不信。转头进了宁国新村。

老管没有追随,他怕吓着女人,自己在新村大门边租了一个房子,开了一家古董小店。

老管管这种方法叫“养”,和官场烧冷灶是一回事,成不成全看天意。时间有的是,他也是个天涯沦落人啊。

宁国新村及附近的小区住的都是皖省体制内的人,路上随便一个挎着篮子买菜的人都可能是处级干部。省官大多满腹经纶,喜好文房四宝笔墨字画之类的东西。也有地方专门买这些古董字画的玩意送礼走关系的。

老管的玩意都是真玩意,因此很快就站住了阵脚。小店也开始有了盈利。老管做过同福堂的管家,会搭人缘,凡是省府衙门里的人他都可以经营。

这天来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小区里老头都叫他老丁。老丁拿着一方玉来找老管。

“老管,听说你对古董玉石很懂行,你给我看看。”

老管一眼就看出这是鲁荒王陵墓里的东西。因为他早年跟着老王头去盗过这个陵,东西是掏出来了,但遭遇黑吃黑,又被另一帮用火枪顶在脑袋上吐了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管还对这批货耿耿于怀。没想到三十年后这东西竟然又重见天日了。老管压抑着兴奋和激动。

“老丁,这玩意你从哪弄来的?”

“哦,这个,……家里传下的。”

老管笑了,他不愿意揭人的短。你什么样的家能趁王侯的东西。

“就这一块?”

“还有几块,镶嵌在一块绸布上。”

“像一个腰带对不对?”

“对,你怎么知道。”老丁很吃惊。

“我们是专业玩宝的什么玩意没见过。”

“能值得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钱?”

老丁伸出一个巴掌,他想说五万。老管笑了。

“你家里还缺钱啊?”

老丁挠挠头,“孩子看上了一套房子,120㎡。”

老管心想这个老丁也太实诚了,一套房子也就五六万,你拿出来的玩意可价值连城啊。

“老丁,包我身上了,不过我得把你这玩意拿到北京去出手,价钱可能要比你要的高的多。”

老丁的心突了一下。他的细长的手指头在桌子上神经质的敲动着。这是他第一次受贿,在教育厅兢兢业业干了二十几年副厅长,眼看还有三四年就退休了,居然又升了一级当了厅长。皖建集团为了拿下今年全省教育系统的建设工程,钻窟窿掏洞的总算淘换出这么个玩意送到厅长家,老丁才勉强收下。

五万块啊!这皖建集团他妈的让我晚节不保啊。他纠结要不要把东西退回去,一想不行,工程已经包出去了,还回去他也脱不了干系了。儿子又急着要结婚,没有这东西他老丁连一万块都拿不出来。卖了吧,受贿,一辈子就这一次吧。

“那,那你得多长时间出手?”

“十天!”

“好,我信你。”

老管拿着东西去了北京找到鸣笛。

“呀,老管,同福堂不是交了么,你还有这么上等的存货?”

“这是我朋友托我来出货的,我没有这么好的东西。”

“那可是,这可是国宝级的玩意。你想多少钱?”

老管伸出一个巴掌。

鸣笛笑了。

“老管,你有些渴了。五十万是不是太高了。”

“都是圈内人,你这东西一出海就是一巴掌美金了。”

“出海那是早年间的事了,我不再捣鼓国宝出海了,良心上过不去。”

“这年头还有人跟钱过不去嘛!”

“老管,你这点不如老王头!”

“我没那么高的境界,同福堂交了以后,我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我自己收藏了,这样吧,二十万?”

“二十五!”

“二十二,我做生意很痛快的,这两年行情不好,玩意都掉价。”

“好,我要现钱。”

“什么话!我鸣笛一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老管回到了合肥,走到店跟前正好又碰见了孔令伊。

孔令伊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她被杂志社无情的开了,催促她赶紧把档案转走。

“小妹,别急,这事有缓。”

“大哥,啥缓,我都不该来这个杂志社。”

“你先回家。我给你托托关系,看哪家单位要你,你好歹也是皖师范的高材生唻。”

“那麻烦大哥了。”

“回吧,有信我告诉你。”

“哎,好。”

晚上老丁到店里。

“咋样?老管。”

“进来说,外面人多嘴杂。”

老管把店门关了,他备了一桌子菜,给老丁倒了一杯北京二锅头。

“老丁,你是教育厅的?说话管用吧?”

“管点用。”

“你帮我一把,我妹妹在《皖美》杂志社当编辑,现在下岗了,你看能不能给找个活干。”

“老管,这个有点难。”

“先别说难,试试看。”老管不想让老丁把话说死。他从包里拿出十一万块钱。

“这是你的货钱。我有关系,给你卖了一个高价。”

老丁的心又突了一下。老管的事不能不办,不然这十一万的事扎不平。

“你妹妹是什么学历?”

“大学生唻,皖师范的。”

老丁的眼突然亮了。

“那就好办了,想不想当名教师?”

“咋得都行,只要有口饭吃。”

“明天等信。”

“哎,喝酒,老丁。”

“喝。咱两平了。”

“平了,绝对平了。”

第二天,杂志社办公室来宁国新村通知孔令伊。

“孔姐,你的档案被教育厅提走了,这是手续,通知你去皖师附小上班。”

孔令伊突然觉得天晴了。拿着手续去找老管。

“大哥,大哥,调令来了。”

老管装作没事人一样。

“哦,这还不简单。不过你适合当老师,你的脾气秉性做别的不合适。”

“哎,我这回经心了,就当老师。”

“别走了,饭都做好了,一块吃吧。”

孔令伊自此就在老管家吃下去了,孩子满月后。干脆和老管领了结婚证。没有老管帮持着她娘仨日子过不下去。

只是有时候她还会想起兴邦,想起银山山岗上的白色的金鸡菊和紫红的千屈草。

余明到了郯邳县,他这个年轻的副县长,是被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汪品立亲自送上任的。这种超规格的待遇间接的消除了兴邦辞去淮海市市长带来的风波。暗示调兴邦去省沿海开发集团,省委仅仅是出于实际工作考虑,并不是他出了问题。

余明分管农业农村、水利、规划建设、招商和武原开发区。

第一天上班就让政办安排下乡调研。一辆海狮金杯疾驰在310国道上,朝艾镇急驰而来。偌大的车里满满当当的坐满了县政府一行7人。

根据县政办主任赵士民拟订的行程安排,此番调研艾镇、吏湖镇、富国镇4天。第一站艾镇就不顺利。离镇政府还有二百多米就走不动了,上访的群众把镇政府堵的是水泻不通。

农业局副局长张明明厌恶的说“又是一帮刁民在闹事。”张明明对下乡调研厌恶透了,心情也差到极点,他怀疑局里有人借着让他下乡调研的名号整他呢,让他在乡下受罪。

司机李星是农村出身,部队专业后才在小车班找了份司机的活,知道农村的百姓如果不是被逼迫到了极点,是不会围镇政府的,闹官不是朴实百姓的习性,种田人求的是过安稳日子。他不太愿意强行鸣笛驱赶蹲坐在地上的百姓。

余明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怎么停了?”

“余县长,前面有人闹事。”

“下去看看。”

说罢自己拉了车门下了车。

今天不凑巧碰上秋老虎发威,滚滚热潮扑面而来,余明喉咙象被篝火呛了一下一样难受。余明看见烈日炙烤下的老百姓们个个都汗流浃背,衣服上的汗水被太阳都烤出了白色的汗碱,一些上了岁数的老年人都摇晃着身子坐在40多度的地上强撑着,镇里却没有一个人肯出来。不由怒火心中烧,哦,为人民服务就服务成这个样子?!这简直是不拿百姓当人待啊。

“把朱明泉叫过来。”

朱明泉听说县长被堵在门外,急的满头大汗,赶紧拿着笔记本从办公室跑下楼。看见余明已经站在人群里了解情况了。

原来艾镇的家沟村正处于武原开发区的东沿。艾镇镇政府为了早日完成拆迁任务,连田地的补偿款都没给,就连夜开着推土机扎进了玉米地。老百姓急了才围了镇政府。

余明让赵士民把武原开发区的规划图拿出来,找到家沟村的位置。心里不由得一阵怒火,这个朱明泉也太不会工作了,放着西边大量的山区你不动,先逮着正在灌浆的玉米地推。

“镇书记来了么?”

“余县长,我正要给你汇报。”

“你先别汇报了,立刻把设备从农田里撤出来,农民都指望着秋收过冬来。压坏的苗子照价赔偿,今天就得搞完这件事。”

副县长的嘴比镇书记的大。朱明泉赶紧安排人去办。

“大家都回吧,我余明今天就在镇政府,赔偿的事不解决我不走。”

老百姓才都撤了。

在镇凉爽的会议室内,余明听朱明泉照稿汇报。

“老朱,汇报不要长篇大论,我给你20分钟。”

基层单位汇报的材料和现实差距太大,抹的粉太多,甚至有些地方做的更过分,用南辕北辙来形容都不为过。你要是相信坐在会议室里听到的汇报那不要搞调研了,因为你满耳朵里都是形势大好,前景喜人,百姓拥护,千篇一律的四海升平。但是报告你又不能不听,因为这是该死的“规定程序”。

“余县长,我尽量简短。”

朱明泉是个精明人,虽然他对这个年轻的副县长一时摸不透底,但是他感觉这是一个杀伐果断的领导。早上老百姓群访事件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如果他在汇报时再擦粉抹脂,那么他这个人在余明这里基本上就被判死刑了。因此脱稿凭借脑子里的记忆把镇里的真实情况汇报了一下。

余明也心有余悸,如果第一次下乡调研就搞的下不来台,他这个副县长会沦为官场笑话。

中午在镇政府食堂吃工作餐,余明看着满桌的鸡鱼肉蛋有些皱眉头。

“老朱,你这搞什么名堂,你们镇天天也都这么吃嘛?”

朱明泉的汗都下来了,赶紧把政办主任喊过来。

“你呀,你呀,你给我添乱不是,要你搞简餐,你搞这么多,赶紧撤下一些。把那些东西送到养老院和镇中学去。”

余明真是有些佩服这个镇书记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干的真漂亮。他都被气笑了。

桌上只剩下四菜一汤。大家才就座。

朱明泉今天真惨,遭受二连击。要想翻盘下午就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他把家沟村的两委叫到镇里面提耳命,下班之前必须把推田毁苗赔偿事情摆平。

“现在到了用你们的时候了,4点钟我要看到结果。4点摆不平,就换一个人来给我汇报工作了。”

吃过饭,朱明泉安排参观几家拿的出手的镇属企业,余明点名要看港资投资的艾宝银杏生化制品公司。朱明泉很为难,现在这家企业日薄西山濒临破产了,他不知道余明葫芦里卖什么药。

当通知到达艾宝银杏生化制品公司的时候,总裁周鹃听说余明县长要来调研,马上鼓足了劲,把自己收拾的整洁干练,她觉得能不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看今天了。

这个药科博士最近被公司事务缠的头昏脑胀。因为企业效益不好,港资已经闹撤资好几回了。最近港资发了一封告函,计划将其股权拿到产权交易所拍卖。公司因为经营资金枯竭,周鹃推动的两个银杏提取物药品申报也停顿下来了。

车间小王就跑进来了。

“周总,你快去车间吧,余县长已经到了。”

周鹃吃了一惊,好高的效率!跑到车间时已经累得梨花带雨了。

“余县长,欢迎来我公司视察。”

“哈哈,周总很年轻嘛,没打招呼,我们不请自到了。”

周鹃赶紧上前握住县长的手

“余县长,现在已经没人敢上我公司考察了,个个都躲着走,你能来就是我们的大救星。”

余明笑了“周总啊,你是端着金饭碗要饭啊,谁敢施舍你啊。”

艾宝银杏生化制品公司虽然陷入困境,濒临破产边缘,但是其具备年产80吨黄酮生产能力,还 拥有一支药物研发队伍,如果对改企业技改提档升级转型,完全可以发展成为一家农工研产业一条龙的现代绿色经济产业。带动消化周边镇区在田180万株银杏果林年产的25万公斤果和4000多吨干银杏青叶。

不怕你外行,就怕你不识货。这么优质禀赋的一家公司居然被荒废在这偏僻的乡镇上。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时代的悲剧。

“余县长,现在我们公司遇到了资金困难,希望县政府能关心民营企业发展。只要我们能度过眼下的难关,我可以向县政府保证,10年内我们就能发展壮大,完成企业Ipo发行上市。”

“呵呵,口气不小。不过我们县就需要你们这种企业家,越多越好,看看你们的生产线吧。”

周鹃一听大喜过望,破例邀请县长参观了生化医药研究室,满腔热情的向一行人介绍了两款新药研究和申报进展情况。

“哎,你们这个药可以拿到超级计算机算一下。这么实物试验会非常慢。”

“我们也想,但是我们哪有这样的资源。”

“去淮海市生物谷。那里有一家超算中心,我可以给你们对接一下。”

“那太好了。”

当晚,周鹃又跑到镇招待所给余明汇报。她给余明带来以一包公司产的“嫩绿留春”银杏芽茶。

“余县长,尝尝我们的茶。”

周鹃盛装打扮,桃花面粉嫩脖颈,美的动人心魄,幽幽的女人香直沁余明的心肺,搞得他心神不定。

屋内安静的很,只有电水壶汩汩地烧水声。水开了,周鹃拿起茶壶冲泡小茶杯里的春芽银尖,俯身间露出了胸前一片雪白。余明的眼被烫了一下,触电般的赶紧收回。

“挺好的茶,很香嘛。”

周鹃温柔一笑,乌黑的青丝垂到肩膀,刹那间余明仿佛感觉她和自己的初恋劳春燕何其像啊。

余明的喉咙有些发紧,他咽了口吐沫。恰好赵士民过来敲门。

“余县长,有人找,他说自己是老管。”

余明愣了一下。

“让他进来。”

周鹃只好告辞。

老管风尘仆仆的进来了。

“余县长好。”

“老管啊,最近跑哪去了,也不见个人影子。”

“说来话长,我现在在合肥。”

“哦,也挺好。你来找我……”

“我让你见一个人。”

老管掏出一匝照片递给余明。余明斜躺在床上翻看照片。马上一股凉意从天灵盖直冲心脏。蹭的一下从床上来个鲤鱼打挺。把台灯拉过来仔细盯着照片里的孔令伊和宗阳、宗光两个孩子。这分明是兴邦的种啊。

“老管! 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现在这娘仨我照顾着呢。”

老管拿出了和女人的结婚证。余明愣了。

“老管!”

“还有谁知道?”

“这种事知道的人多了没有任何意义,只有你我。”

“好,老管,你做的好。”

余明递给老管一支烟。两人开始吞云吐雾。

“老管,你这么大义,我也不能不讲究。这样吧,老王头留给我的一切,我都转给你。”

“不是转给我,是转给两个孩子,孩子没长大之前我代管一段时间。”

“好!就这么办! 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我!”

“嗯,那我走了?”

余明把老管送出招待所,老管上了一辆本田雅阁一溜烟跑了。

这么热的天,余明已经冷的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