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粉娘的样子，看不出丝毫的虚情假意。
这段时间，杜粉娘在山上，除了偶尔闹闹，平常还是很乖巧的。
有时候甚至会帮寨子里的兄弟们，缝缝补补。
林立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说出来。
眼下看着杜粉娘确实愿意待在山上，但杜粉娘留下来想干什么，他心里也清楚。
无非是想要一个名分。
但林立却不想自己拿主意。
他看向秦玉说道：“玉儿，你是夫人，粉娘的去留，你来决定吧？”
说完，秦玉还没来得及开口。
杜粉娘便扑通一声跪下：“夫人，粉娘自知出身不好，配不上大当家，只要夫人愿意将粉娘留在山上，粉娘愿当牛做马！”
秦玉不禁一笑：“说什么呢，快起来吧。”
杜粉娘喜上眉梢，愣了一下，赶紧起身道：“夫人这是答应我了？”
秦玉摇头笑了笑，语重心长的说道：“粉娘，当初是王启学派你到山上来的，我和大当家心知肚明，也未曾刻意针对你什么。”
“这段时间你在山上的表现，我和大当家都看在眼里。”
“不管王启学现在是否还活着，其实只要你愿意留下，我和大当家还是很欢迎的。”
秦玉说着，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林立，“对吧？大当家！”
林立一笑，点点头：“正如夫人所言！”
杜粉娘激动不已：“太多了，谢谢大当家，谢谢夫人！”
秦玉轻轻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粉娘，这段时间以来，明眼人都看在眼里，你之所以想留在山上，并不是因为山寨有多少，而是因为大当家这个人。”
听到这话，杜粉娘有些惭愧的低着头。
秦玉继续说道：“你对大当家的心思，我也是看在眼里，大当家能多一个人照顾，我也不反对。只是……”
秦玉话锋一转。
杜粉娘也是随之一激灵，认真的听着。
秦玉道：“只是碍于你的身份，大当家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的纳你为妾，我知道，虽然你出身不好，但也并非你的过错。”
“而且我还了解到，你原本生活在京都的一个官宦之家，后来那位京官因为得罪了某些权贵，被流放到西州，家中女眷则全被纳入教坊司，只因你当时年纪太小，一位西州官员将你买下带走。”
“再后来，那位西州官员也因犯事，全家被抄。”
“而你则辗转到了咱们丰州。”
“最后又无奈在春红楼落脚。”
“粉娘，我没说错吧？”
杜粉娘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这些事，粉娘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不曾想，还是没能逃过夫人的法眼。”
刚才听着秦玉说话，陈蕊就惊呆了，现在见杜粉娘亲口承认，心中更是震撼。
“粉娘，方才玉儿说的那位京官，不会是十六年前因参奏工部尚书胡誉方而被的流放的那位户部主事杜见明吧？”
杜粉娘吃惊的看着陈蕊，有些激动：“郡主，你知道杜见明？”
陈蕊道：“当然知道了，虽然那时候我还很小，甚至才刚刚记事，但我曾听我爹提起过他。”
杜粉娘道：“都说些什么？”
陈蕊道：“我爹说，那几年国库年年空虚，登州和南州遭了水灾，百姓流离失所，祸不单行，北州和荣州又发生旱灾，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朝廷焦头烂额，最后没办法，皇伯伯下令查抄了一个富商，入库二百多万两银子。”
“按照杜见明杜大人的意思，四个州，每州调拨五十万两，虽然也是杯水车薪，但好歹也能保住几条人命。”
“但是工部尚书胡誉方却坚决反对。”
“说每州调拨五十万，连个水花都看不见，说让各州各郡各县自己想办法。”
“适逢次年便是皇伯伯的四十岁生辰，要赶在万寿节之前，为皇伯伯建一座万寿宫。”
“然后杜大人见参了胡誉方。”
“结果你们都知道了。”
“杜大人被流放……”
“我爹为此还专门给皇伯伯上了奏疏，请皇伯伯收回成命。”
“只是，未成挽回局面。”
说着，陈蕊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粉娘，你是杜大人什么人？”
杜粉娘低着头，眼神飘忽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不，要说！”
“郡主，我，我不想说，你别逼我了。”杜粉娘有些抗拒。
陈蕊见她不肯说，仔细想了想，说道：“我听说杜大人娶了一门媳妇，可迟迟没有身孕，后来家中长辈又给他纳了两门妾，但是几年过去了，依旧不曾有孕。”
“家里以为是杜大人身体不行，为此还专门找了大夫。”
“大概是杜大人的身体果真不行，家里便没再提这事。”
“不过后来又有传言称，杜大人和家中一个丫鬟发生了床笫之欢，而那个丫鬟竟然意外怀上了，还生了个女儿。”
“粉娘，那个女儿该不会是你吧？”
听到这话，众人一惊。
连林立都坐不住了，惊愕的打量着杜粉娘道：“粉娘，你真是杜大人的女儿？”
杜粉娘闻言，觉得没有再掩饰的必要了，默默的点了点头。
随后她便从身上掏出一枚玉佩，轻轻放在桌上，“这是流放前，我爹亲手交给我的，说有朝一日，他能被平反，让我拿着这枚玉佩去户部找徐大人，他会证明我的身份。”
林立拿起桌上的玉佩看了看。
玉佩反面右下角，有个小小的“杜”字。
他没什么，只是顺手递给陈蕊。
陈蕊仔细看了看，也注意到了后面的“杜”字，似乎想起了什么，肯定的说道：“没错，这应该就是杜大人的信物。”
秦玉闻言有些不解：“郡主何以如此肯定？”
当然，她并不是认为杜粉娘拿了假玉佩哄骗大家，而是想知道，这玉佩有何特别之处。
听到这话，陈蕊便解释道：“玉儿，你有所不知。二十年前，皇伯伯刚登基，也是杜大人中进士那年。往期的进士，少则十七八个，多则三十多个，但那期尤为特殊，只有六个人。”
“皇伯伯称他们为‘成乾六君子’”，为显皇恩，皇伯伯特意命工匠雕刻了六枚不用的玉佩。”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陈蕊不禁唏嘘道：“当年的‘成乾六君子’，三个被杀，两个被流放。”
闻言，林立好奇问道：“还有一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