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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春珺依言举到眼前,邹嬷嬷用板子戳了一下,“举到鼻尖那么高。”

等柳春珺举到位,邹嬷嬷挥动着竹板子狠狠抽了下去。

柳春珺闷哼一声,眼泪却忍不住迸了出来。

“抬高点!”邹嬷嬷并没有因为柳春珺的眼泪有丝毫的怜悯。

柳春珺忍着痛,将手掌举高。

陈朝安脸色难看,感觉呼吸都不畅快,不忍心看柳春珺受刑,别过脸去,胸口猛烈起伏着。

赖美玉原本听到柳春珺受罚还有些幸灾乐祸,等柳春珺真的开始被打,她看着心里又难受起来。

眼前浮现出小时候跪在地上背戏文,错了一个字就被妈妈抽板子的经历,不觉间也红了眼眶。

陈朝安瞥到一脸哀伤的赖美玉,倒有些意外。

打了十几下后,柳春珺的一双手便血肉模糊,她一直咬着牙撑着,只是手到底越放越低了,邹嬷嬷刚要开口训斥,感受到一股冷冷的目光看着自己,不必抬头也知道是陈朝安。

邹嬷嬷没有继续让柳春珺抬高,剩下的几下敷衍着打完了。

饶是这样,等行刑结束,柳春珺还是忍不住昏了过去。

陈朝安过去一把抱起来柳春珺,一边喊着:“叫大夫来!”,一边头也不回了出了“毓铭院”。

周夫人指着他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秦夫人只好挥退了众人,软语劝了一番。

当天夜里柳春珺便发起高热,陈朝安一直守在床边。

王印梅刚生产完,看着玉雪可爱的女儿十分喜欢,指腹在她小脸上摩挲着。

她早就听金桂讲了今日发落柳春珺的事,心头也有几分高兴。当众受刑落了柳春珺的面子,也好让她知道知道本分。

“二爷怎么没来?”王印梅看了一眼瑞雪,正在给新生儿换尿布的瑞雪手上顿了顿,没有说陈朝安今日一整天没出“皎清苑”,笑着说道:“二爷今日开心,兴许找汤爷他们喝酒去了吧。”

王印梅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这倒也是有可能的。她捏着女儿的小手,语气轻快道:“小囡囡,等明天爹爹回来,让她给你起个名字呀。”

瑞雪听了这话,转过脸擦了泪,心里替主子委屈。

疼了那么久生下长女,二爷却一整日都在姨娘院里,也不过来看一看主子母女。

墙外响起梆子声,柳春珺模模糊糊醒了,见陈朝安和衣歪在自己身侧吓了一跳,抬起肩膀撞了一下他。

“二爷,什么时辰了?”她声音变得沙哑起来。

“亥时了吧。”陈朝安迷迷糊糊说着,摸了摸柳春珺的头,“还疼不疼?”

柳春珺一双手已经抹了厚厚一层草药,用纱布裹成粽子一样。当然还是疼得,钻心的疼,一抽一抽的疼。

若不是下午喝的汤药里加了大量安神的药物,柳春珺应该是疼得无法入睡的。

“不……不怎么疼了,二爷快去看看二奶奶,她才生了孩子。”柳春珺忍着疼,急切的说道。

“哼!”陈朝安冷哼一声,“你不用管,爷自有计较。这会要不要喝水?”

陈朝安是气了周夫人,当时人太多,自己不好下岳母的面子。这会周夫人走了,他自然不用顾忌什么。

柳春珺摇摇头,哀求道:“二爷,您就去看看二奶奶吧。是我没看好云朵,害得二奶奶早产,夫人这样惩罚我已经是轻饶了。换了别家打死、发卖都有可能的。”

见柳春珺形容憔悴,说话也有气无力,陈朝安不想让她心急,无奈道:“好吧,那爷出去了,你再睡一会。”

柳春珺点点头,目送着陈朝安走出房门。

陈朝安出了“皎清苑”,在门口站了一会,心中始终有气,不愿意去“毓铭院”,想到今日赖美玉的眼泪,转身去了“昀波馆”。

雪魄端了茶水上来,跪在床边伺候柳春珺喝了一口。

柳春珺见她眼睛里都是血丝,嘴角扯出一丝笑,“雪魄,你去睡吧,别熬着了。”

雪魄撇了撇嘴又要哭,眨巴了半天眼睛才忍住,带着哭腔说道:“都是奴婢把姨奶奶害成这样的,奴婢睡不着。”

“那你上来跟我一起说说话吧。”

雪魄依言脱了鞋,坐到柳春珺身旁,柳春珺把头靠在雪魄身上,轻声问道:“雪魄,你觉得做姨娘好不哈?”

“从前觉得是挺好的,吃穿都比我们做奴婢的好,还能伺候二爷。从前跟我一起进府的姐姐妹妹,哪个不想做姨娘呢?”

柳春珺又问道:“那她们现在去哪儿了?”

雪魄想了一会,声音有些低落。

“一个原本在正房伺候二奶奶的,被王管家的儿子看中了,二奶奶就配给他了。他……是个瘸子。”

“一个是伺候了杜姨奶奶,有一回杜姨奶奶丢了东西,非说是她偷的,她一气之下跳井了。后来……那东西找到了,是姨奶奶自己收忘了地方。”

”还有一个是从前管着二爷书房的锦心姐姐。她……她伺候过二爷的,只是后来生病被移出府了,听说家里给她找了个四十多岁的鳏夫。”

雪魄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不是大家痴心妄想,我们这种身份,若是能给二爷做姨娘,已经是很好的了。”

柳春珺跟着叹了口气,想起从前跟着爹娘去庙里听讲佛,她年纪小,只记得有一句“众生皆苦”。

想到爹娘,柳春珺不免又湿了眼眶。自她出生到现在,爹娘不要说打她,便是一句重话都没有。

七八岁摔了一跤,爹爹还要把地跺两脚,念念有词给她招魂。

十一二岁才开始学针线,头一天指头上戳了几个针眼,爹爹都心疼的红了眼,嚷着不学了。

……

如今再没有人护着她了。

雪魄累狠了,这会跟柳春珺依偎在一起,不知不觉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呼声,柳春珺怕惊醒她,一直坐着没动,只等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雪魄这一觉睡了半个时辰,醒来时天已经快亮了,她赶紧擦了擦口水,又伸手帮柳春珺按摩着早已经麻了的肩头。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声,雪魄赶紧出去看了看。

没一会,雪魄一脸是泪的走回来,哽咽说道:“姨奶奶,夫人那边派了人来,要把云朵带走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