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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晋茗吃了早饭,一大早的就背着竹篓出门去了,说是去北山坡摘些草药回来。

南晋茗其实在学习的方面也不差,以前跟在谷大夫的身边认得一些草药,自己平时也会制作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和谷大夫能够称得上是师徒关系。

南晋茗娘亲以前在村子里的名声好,村子里面的人没有敢说他们家坏话的,哪一家没有受过他们的恩惠?

只是后来南晋茗娘亲得了重病,谷大夫医治不了,说是送到城里面去,但是南晋茗娘亲知道自己生死的情况,也就那么活生生的给病拖死了。

这么些年来,南晋茗村子里面的人都是相处得当,对于出手相助这种事情,都是看自己个人心思,若是平日里那人也是和蔼可亲,南晋茗也不在意,可以出手帮一把。

“晋茗说了让我们在家里面好生的待着,就这么出来,要是被他知道了的话,肯定要说教我们的,要不我们还是回去了吧?”

楚潇然有些局促的跟在南忱良的身后,亦步亦趋,主要还是怕南忱良一冲动干出什么事情来。

“你不说我不说,表姐也不知道,难不成就我们现在这关系,你还要告我的状去?”

南忱良一看到南晋茗出门了之后马上把门给锁好了,带着楚潇然就要朝着村南口去。

村南口那里就住着张大娘一家,这般前去实在有些冒昧,现在的太阳也刚刚从山口洒下来,也不是很热,走在路上,裤脚还被小路上面的杂草沾染的露珠给打湿了一些。

“我自然是不会说的,但是我们两个就这么去了,要是他们打起架来,伤到我们可怎么办?”

“你放心好了,我听我爹爹说,今儿一大早的时候,张大娘就去叫人请了官府的人来,村里面大半的闲人都去看戏去了。”

“你们村子里的人这么喜欢看热闹?”

“人生百态嘛,你也不看看这人心当真是肉长的吗?这里面黑的白的,谁知道呢?”

南忱良这几句话说的倒是深入人心,楚潇然也没有接着抗拒,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直到走到大路上,才和他并肩同行。

“看见了吗?那间草屋就是张大娘家的,这房子顶还是表姐来帮她盖的,其实张大娘这些年来也不容易,拖家带口的上养老下养小的,现如今……”

南忱良边走边说。

楚潇然顺着南忱良的话看了过去,果然见得不远处就是村子的入口,旁边有一个茅草屋,四周是用篱笆院给围起来的,这泥巴房子看起来也不是很大,但是里面旁边也围起来做了一些鸭圈,鸡圈,大概数来养了十来只吧。

越走越近,便能听的那边院子里面传出来的咒骂声。

“一个泼皮破落户儿,本已在城里面安了家,怎么还看得上我们这乡下人的院子?现如今,老娘还没有死,你就回来分田地了?”

这破口大骂的女人底气十足,话里面尽是对这人的不满。

“是张大娘的声音。”

楚潇然点了点头,篱笆院子外面还围满了一些围观的村民,大概都是一些男人,省里面还拿着做鞋底的针线,都是听着城里面请了官家的人来,还以为是要看一场官司。

围了大概有七八个人,看起来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楚潇然和南忱良看起来就比较年轻了,南忱良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个大叔的身旁,抬起手半遮住嘴巴,在那大叔的耳边问了两句。

“你说她们呀,早就吵起来了,今儿一大早的就听见官家的马车来了,我还在说怎么哪家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是张大娘家,你看了阿婆的年纪也这么大了,这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早点把这田产地产给分的干净,免得以后死了之后,两个女儿回来还得争争抢抢的,多不得当啊。”

“大叔,你这说的什么话呀?这阿婆还活着的,分什么家呀?分了家之后,她又住到哪里去呢?”

南忱良心里也为张阿婆打抱不平,养女防老,养女防老,养大了之后,这女儿真的管了她吗?

这么些年来,里里外外操劳的都是张大娘,怎么这小女儿回来了?她偏要偏心了?

楚潇然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这篱笆院子也不高,能够看见院子里面的场景。

大概拿着一张椅子坐在门口的年迈的女人,就是张阿婆,而院子里面拿着铁锹,誓死挡在张阿婆面前的人,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张大娘了。

而在她们对面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比较素净,但是楚潇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华贵布料的衣服,这衣服的价钱可不简单,能够把这么个篱笆院子给推翻了,重新建一栋新的,剩下的钱还绰绰有余。

而官家的人,则站在一旁,不知道应该帮谁。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来了这院子里面,看着两人对峙的场景,你说你有理,她说她有理,这应当如何判断呢?

“哎呀,忱良,你年纪还小,况且你们家也没有什么年迈的长辈需要赡养的,你家爹爹娘亲身子骨硬朗,你以后再给他们招个儿婿进来,你这一辈子都不会遇上这种人家。”

大叔也是个看热闹的,在这里看了这么久,也没见得什么进展。

“张小鱼,我跟你说,你今天若是真的分了,这家产,我就跟你拼命!”

“张大鱼,你算个什么东西啊?我跟你说,我这一次回来,这稻田就算是跟你一人一半,你也得给我一半。”

“这田产是在娘亲的名下的,你就算是拿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穿着华服的女子双手叉腰,说起话来也不像什么正经人家,不知道她做的是什么个生意,穿的再好看,也掩盖不住她的乡野气息。

张小鱼看起来还要瘦小一些,虽然是一个做生意的,但是从她的面相上面看来,也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

“我跟你说,你别说不知道,当初我在城里面做生意的时候,请老婆子过去帮我照顾孩子的时候,她是怎么说的?到头来,竟然在村子里帮你养起了女儿,她可没对我有什么福报,这田也是应该分给我的。”

张小鱼见自己也说不动张大娘,开始对着周围诉起苦。

“今日大家都在,就全部来给我评评理吧,当初你夫郎生孩子的时候,这老婆子给他伺候,月子给他带孩子,这老婆子留在乡下,又是给你养鸡,又是给你养鸭的,怎么着的?如今我回来要一块我的田就舍不得了?”

“我家夫郎在城里面坐月子的时候请人伺候,花了不少的钱,这个钱难不成你能给我?你怕是把你现在这鸡圈里面,鸭圈里面的鸡鸭全部给卖了,也抵不起。”

张小鱼一遍一遍的诉说着张阿婆的恶行,在旁边看戏的人一半占一半,有些人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有些人却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张阿婆,这明显是两碗水端不平嘛。”

“你这说的什么话?老婆子不愿意去城里面,是因为待不惯,觉得在城里面太压抑了,还不如这乡下空气好,现如今,你又怪她当初没有去帮你带孩子?”

张大娘面相有些惆怅,现如今也不知说什么好,这人明显是在歪曲事实,但是周围看戏的邻居大部分的被她平时的表现给迷惑了。

张小鱼每到过年的时候都会回村子里,带回来的一些稀奇玩意儿,也会分给村民,就在村子里面留下了好一点的名声,但是张大娘这个人平日里面说话也比较直爽,就有可能会得罪到某些心胸狭隘的人。

在别人的眼里都觉得张小鱼每逢过年就会回家看老母亲,还带回来各种稀奇的玩意儿,逗老母亲开心就已经是十分孝顺的人了,但是他们忘了,每时每刻都在照顾张阿婆的人,到底是谁?

“怎么着的?我这房子也让给你了,我不和你争,我就要块田,怎么着了?好好好,我现在不和你说以往的事情,就现在这个事情,这块稻田我很需要,你把它给我。”

张小鱼说的眉飞色舞,眉毛轻挑,完全不想正眼看自己这个姐姐,以往她带着夫郎回家,都只是吃个团圆饭,也不会说住上一晚,当天下午就会带着一家人回到城里去。

“你想要这田,凭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一家老小就靠着这块田吃饭吗?我们只有这么一块稻田,你要是拿去种了,我们吃什么?难不成还要花钱去城里面买米?”

张小鱼自然是有自己的如意算盘,现如今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看,刚才她说了这么多,就是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张大娘。

依照这么多年来张小鱼在村民里面树立的形象,大家都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她在城里面,也算是有出息,过年回来的时候也会给家里送钱送东西,这么孝顺的一个人,要点田地怎么了?

坐在一旁的官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在一旁细细的听着,从她们的对话中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看来南忱良说的话是真的,这张小鱼的心思可真重。

楚潇然站在南忱良的旁边,细细听着,揣摩着她们之间的对话。

正在出神的时候,目光突然落在了旁边的官家身上,只见那官家身上穿着干净整洁,戴着官帽,彬彬有礼,面容白净,睫毛扑闪着,掩盖住了她眼底的情绪,放在膝盖上的手修长的骨节,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膝盖,嘴唇轻抿,细细揣摩。

这人不是好友顾明礼的未婚妻吗?

楚潇然以往在陪着顾明礼逛街的时候见过她,当时就觉得这女子看起来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度,应当是配得上顾明礼这般的男子。

也不知道明礼是不是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踪,可是能逃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是自己一直想要做的。

楚潇然当下也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不妨就这么过一日算一日。

也便说我浪费时间,可是这般悠哉游哉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

“二位且慢,本官现如今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官老爷,今日请你来。就是为了让你帮我们评评理。”

张大娘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是她为人老实,说的实话。

覃映雪的目光落在了张小鱼的身上,抿了抿嘴唇,沉思了片刻,才慢悠悠的开口问道:“张小鱼,你口口声声说张阿婆没有帮你带孩子,也没有伺候你夫郎坐月子,现如今我想问你,你娘亲凭什么要帮你带孩子?她将你拉扯大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精力,难不成你生了一个孩子,就得去帮你再带一个孩子?”

“可是她也帮我大姐带了,我们爹爹死的早,她将我们拉扯大,确实也不容易,但是她这一碗水也没有端平啊。”

张小鱼明显是有备而来,对于这些说辞,她早就手到擒来,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覃映雪比她想的更深层。

“好,既然你如此说,那这张阿婆的赡养义务,是不是你和张大娘两个人都要履行的?现如今我看到的是张大娘在日日照顾张阿婆,而我听说你只有每逢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并且每次回来只是带一些不足轻重的东西,你每年寄回家的银子,可有你身上这件衣服贵重还多?”

“我在城里面辛苦的赚钱,也需要养活家中夫郎和孩子,得下的闲钱,也应付不了我的生活,家里面的开销大,我这孩子还要上学堂,也不像的,大姐家的孩子,也没有读书了,花不了几个钱。”

“你不必说这么多,本官现在算是明白,你的意思是,你每年也没有往家里给多少钱,甚至于张阿婆生病了,你回来也只是为了分田地!”

覃映雪眉头微皱,声音不寒而栗,步步紧逼,带着针对性和一针见血,周围看戏的人也纷纷回过神来,大概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所有人如同顺风倒的花草,舆论风向全部变了。

“原来这张小鱼是这么个德行,也是趁人之危啊。”

“可不是嘛,这不就是趁张阿婆病了,回来分田地产的吗?我早就说了,她也不像是个好人。”

“那可不是,这前前后后的就看到张大娘一个人在忙活,这张小鱼也就过年那天能够看见她的影子,平日里能见到个啥呀?”

“人家这不是在城里面赚钱吗?这要是回来一趟,得跑走多少银子呀?”

“这到底是钱更重要,还是这亲娘的命更重要啊?”

“人不过是如浮萍一般,生生死死,不过一瞬之间。”

楚潇然长叹了一口气,站在一旁,低声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