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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正淡然说道:“信守承诺,不过是不能上昊天宗那座山罢了。”

“是啊,所以你要怎么做呢?”千仞雪觉得光正在说废话。

光正答道:“何必上山?别忘了,天空无敌说的可不是昊天宗。在空中,难道便不能降下光火,毁了昊天宗?”

“你呀,想的还真美呢。”千仞雪轻叹道。

如果是当年,千道流对唐啸的话,或许真能做到。

现在么……

难。

千仞雪看到了光正眼神中那份踌躇满志、跃跃欲试。

或许他现在也能做到吧,可是千仞雪也看得出,那份欲动中并没有自信和底气。

毕竟无论如何,昊天宗姓唐。

兜兜转转,一切擘画,还是回到问题的原点。

武魂殿有自己的事业,但如果不搬开唐三这块挡路石,一切便都难于施展。

这时,思绪却是被光正打断:“不,这可不止是想得美;昊天宗毁灭的烟火,难道不是天下美景?”

千仞雪批评道:“怎么能把美,建立在他人的毁灭与痛苦之上呢?”

光正笑了起来:“以前每次都是你说我冬烘,原来也有反过来的一天!”

“你不会是故意引诱的吧?”千仞雪感到受了欺骗。

光正笑着说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毕竟,不消灭唐三,如何能消灭昊天宗?而消灭了唐三,昊天宗又算得什么?那时,难道我们还会为一只蝼蚁费心?让他们改名为大锤宗,再了结了你的私仇,便也罢了。”

千仞雪一边把光正道袍的束带束紧,一边说道:“你呀,先别想这么多,这个消灭唐三的前置条件,可是还没有达到呢。”

光正笑着握住被千仞雪束紧的衣带,道:“现在的装束可适合修炼了呢。”

一边说,一边去往他的冥想地。

“切,你说的容易,没有我处理那么多公文,你怎么安心修炼?”千仞雪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吐槽着,一边也是往办公室走去。

其实也没什么——习惯了。

不过光正心里,可没有嘴上那么轻松。他何尝不知道这任务的艰巨?

“仞雪会亲手击败他的。”一个念头突然窜进了他的脑海。

以前他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治好千仞雪心里那块隐伤。

但那只是构想和假设,而这一次,跳进脑海的,却如同断然的预言。

仿佛有谁在告诉他,千仞雪一定会做到这一点。

“真的吗?为什么?”他在心中自问。

并没有理性的答案。但那个念头的断言却挥之不去。竟然也使他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些。

随后,便是坐下,出神,入定。

无数次的重复的过程,今天又做了一次。

同样,另一边的宫室内,千仞雪也又一次批阅着公文。

即使有了庶务委员会,千仞雪要面对的公文,依然是堆积如山。

不同的事务,同样的忙碌,日子便这样重复的过着。

万圣玉和李紫悠也回到了学院里。

闲聊间——他们当然不会谈到十万年魂骨、世界意志等等——两人面带崇敬地谈到了二位阁下对魂师大赛的更高设计。

引来一片啧啧赞叹,只有林丽芝面色变得阴沉。

她红唇翕张道:“如果还是这些不着调的大话,我不想再听了。”

说着,便站了起来。

“怎么了,阁下的计划多好啊,你还想要什么?”关嘉陵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说道。

林丽芝冷冷道:“我想活。”

袁复乐刚才一直默默不作声——毕竟这种理念,作为供奉派的红衣主教之后,他从小听得多了——现在也觉得林丽芝有些过分:“荒腔走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林丽芝坐了回去,却继续一言不发、面色阴沉,仿佛在用沉默无声,表达对这种理念的蔑视。

“算啦,荔枝经常这样,不理她就好了。”艾信之安抚几人道。

林丽芝投去一个讽刺的眼神,随后便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几人便接着谈论刚才的话题,无视掉了不怎么合群的林丽芝。谈着谈着,关嘉陵的怒气慢慢平息,时不时瞟一眼刚才发表惊人之论的林丽芝。

越看竟越沉迷于那份妖异的冷艳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早有些心动了。

艾望之本来想对千仞雪的话再发表些见解,却瞥见了关嘉陵的眼神,顿时心有所感,用胳膊肘捅了捅和关嘉陵最友好的袁复乐,朝着关嘉陵努了努嘴。

袁复乐顺着方向望去,立刻和艾望之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他附到关嘉陵耳边,忽然如醍醐灌顶道:“关嘉陵,你忘了你的大仇和志向了吗?”

关嘉陵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埋怨道:“干嘛神经兮兮的,弄得吓我一跳。”

“吓你一跳,还不是为了让你警觉吗?”袁复乐说道,“否则啊,我看我们高贵的这条龙可就要沉溺温柔乡了。”

可惜关嘉陵并没有发背沾衣、深刻反省的觉悟,而是驳道:“切,那唐三可也是一边谈着恋爱一边坐大,两位阁下不也如胶似漆的。”

袁复乐毕竟是教二代,知道些内情,默默吐槽:“他们两个可不是如胶似漆,一天都碰不到几回。”

而对这觉悟不够的关嘉陵,袁复乐语重心长道:“算了吧,林丽芝不是你能把握的。”

眉宇间,一幅“这里水很深”的神色。

“怎么?你是不是嫉妒?”关嘉陵如被触逆鳞。

“我嫉妒啥?嫉妒你单相思?”袁复乐嘲弄道,“不说别的,只说凭人家敢对两位阁下的言论摆出这态度,你就没这胆。”

关嘉陵却顺着他的话道:“我想,我爱的人就应该是有自我、有主见的人,而不是随波逐流的什么工具人,这才有二人和合可言啊。”

袁复乐竟一时语塞。

关嘉陵继续说下去:“而且,现在想想,荔枝说得对,我也想活。谁不想活呢?活着,才能有了一切。”

袁复乐皱眉道:“关嘉陵,你堕落了,怎么变得这般怯懦?当初那个为复仇而意气风发的你到哪去了?”

“复仇,真的该是我一生所寄吗,那我在哪里呢?”关嘉陵道,“如果我把自己也搭了进去,恐怕也不是天上的亲人所乐见的吧。活着,才是第一义。”

“这倒不错,有进步。”袁复乐突然笑着赞许起来。

倒是关嘉陵奇怪起来,问道:“你不是刚刚才骂我懦弱?”

袁复乐说道:“人有三重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是山。之前,你活在复仇里,单纯想着仇恨。现在,你到了第二层境界,知道不能这般无主体的沉浸在他者的仇恨里。接下来,就看你什么时候,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斗志了。”

这话却是说的关嘉陵点头。

只是他又道:“不过,最后那重境界,怕是不好到达吧?”

袁复乐笑道:“那是当然,否则如何会是第三重境界?”

关嘉陵深深颔首,想了一会,说道:“既然这样,也不是我现在便能悟出来的。我们还是一起修炼吧!就算以‘我想活’为目标,也得有实力才行。空想有什么用,还是修炼来得实在。”

袁复乐轻拍他肩膀道:“说到修炼,倒真是惭愧!实话说,论勤奋,恐怕真很少有人比得上你了。”

说着说着,便又要上课了。

林丽芝却在心中道:“靠自己这点实力和修炼就想活?真是不知道,时代的一粒沙,便是人的一座山啊。”

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摆着一副大家早已习惯的冷脸。

铃响了,上课了。下了课,又是修炼,吃饭,修炼……

千仞雪那一边,也是公务,晚饭,巡视,修炼……

日子便这样又一天天的过着。同窗修炼的岁月,仿佛静好;但谁能确定,这其中是不是孕育着新的暴风雨呢?

当然,对光正和千仞雪来说,这不成问题——问题仅仅是,暴风雨何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