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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能让这件事变好?如果那个特勤处的恶毒女人没有把悬浮车炸翻,德尔美或许还坐在小饭店里品尝梅子蛋糕,和大家强装笑脸来讨论未来的安家计划。

那么泡咖啡、切包菜、做果冻的日子还将继续,社区服务队还会永无止境地在这片敌占区上工作下去——直到敌人完全同化大家,都没法反抗,她如此想着。那些苟活的人啊。只是为了个命。

因此,德尔美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两眼发黑。也不知道谁拽着她的。这个城市总有人做好事不留名,但即便淹死也不用担心的。她现在处于饿死的边缘。而卫河的岸边,除了森白的尸骨什么都没有。

她勉强走了一段路,来到大门垮塌的拱桥下,嘴里念叨些帝国军不得好死的诅咒。而流浪猫则在家里地板上漫步,看到她回来,只是无聊的甩甩尾巴,打了个哈欠。

啊,这是我的家,艾玛家的房子,你们的小美,终于回来了。

和她记忆中的那座豪华双排别墅不同的是:目前这块地上只有几根烧黑的圆柱孤独地坚持。院子里全是碎木头和雨棚板,有人把沙发摆成了半个圈。等德尔美意识到这是自己家的时候,最后一块饼干吃完,天色慢慢黑下来,敌占区的夜晚是这样的凄凉。

“爸,妈,哥,小美回家了。”

而那些仅存的墙板,或被烧焦,或被人方便,或被盗走,或被人涂上“从速拆除”这样的字眼。当她走进门厅的时候,木头扶梯还在那儿,只不过二楼消失了。储藏室里黑乎乎的,想去找灯,抬头只能发现一个空洞。堆积的瓦砾中传来耗子的活动声,却看不到它们,一丝亮光也没有……

“你们在哪儿?”德尔美向餐厅大喊。“我回家了,我要好吃的!”

理所应当的,没有任何回应,那只黑猫叫了一声以示回答。

“你们都去哪儿了?”德尔美走进厨房,岛台上盖着烧焦的木片,烤炉,立柱,夜幕下废弃的洗手台,冰箱里嵌着一颗没有爆炸的火箭弹,上面凝结了血块。

偶尔有些灯光闪烁。四周空荡荡的,院子里长满了杂草,路上全是些骨骸,可是还能听到一家人叽叽喳喳说话讨论的声音,可能是杰米西亚的低语吧。

困意驱使着她,把她带到卧室应该在的位置,走过还剩三分之一的门框,穿过布草间、一楼的厕所,来到堆放了些报废武器的床前。那些雕花地板、家具、碎玻璃、破损的毛绒熊、长长的壁纸残片、烧糊的神秘兄弟团玩偶,都表明这里曾经是某个可爱少女的闺房。现在却成了敌占区再熟悉不过的一团破烂儿。

废墟里,床腿的镀金已经开裂,但依然闪烁,谁的罩衫缠在床头,上面还印着草莓花纹。德尔美抱着没头的布偶兔子,曾经的催眠宝贝,如今只落得个囫囵尸首……

刹那间,她心中百感交集,积存在心里的所有愤怒和悲伤都向这张小床流淌着。她强忍着泪水:一旦哭出来,大家都会知道这里曾是她那美好而甜蜜的家。可是,千万个失去了家的人,还在这土地上等待着希望,等着重新当家作主呢。

这个粘稠而又压抑的夜晚也充满了敌占区应有的血腥。

德尔美搂着玩偶兔子,翻身躺在床上。“我真讨厌这一切。我本来应该和雪雪你在这张床上搂搂抱抱,然后还听着流行歌曲的,可是我却在这里仰望夜空,闻着海绵馊掉的味道。我的雪雪啊,你的头呢——”

“搂搂抱抱?”雪雪找不到能发声的三瓣嘴。“我和你?”

“该关灯了,小美。”母亲走进来。她举着一杯咖啡,头上顶着毛线帽子,披着睡衣。

“可是妈妈,灯在哪儿呢?”说着德尔美在床头柜那里摸了摸,只摸到一些烂木头,连灯泡都没了。她捏了捏雪雪:“雪雪,我爱死你了。”

菲尼克斯一边叹息,一边向走廊那边踱着。床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德尔美在收纳箱里摸索,然后找到一席单被。“还好,还在,我要盖上腿,好凉,制热单元为什么没有工作了呢?”雪雪用不存在的脑袋摇了摇,墙角的半截暖气管道瞪着夜空,身体里已经没有了温度。

“好冷啊,雪雪,屋顶呢,屋顶去哪儿了?”

“远走高飞啦,”雪雪的背后都被烧糊了,拉链里开了线,“你去做什么啦,美美?”

“我嘛,在太空里玩了一圈,又在公园里经历了许多破事。”德尔美用手在枕头下寻觅,终于发现了那支父亲送她的手电笔。“记得这个吗,十二岁生日送我的礼物,真抠门,我还以为会是一整套连衣裙,结果却是这支无限电力的破灯泡。”

按下开关,一道粉色的光柱直指天空。

“都看不到头。”德尔美小声嘟囔。夜晚并没有因为她的光芒而被照亮。

“别在被窝里玩手电!”母亲的声音从屋子另一边传来。“你都照到厨房了,你爸会发现我偷吃三明治的!”

“妈,你快睡觉吧。”德尔美不情愿地把那支笔收起来。“你又工作到现在了,都半夜了。”

“还不是为了你俩?”菲尼克斯的声音逐渐远去。

这时候,她透过窗户的残片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被管线束缚着,安静、平稳,在某种红色的液体中呼吸,能量控制枢纽和脑回路传感器遍布四周。一些人影,穿着帝国军服、实验室外套,正在从平台上向下望。自己是什么武器的核心,固定在控制台里,在进行点火试验。

警报声响起来,时断时续的。德尔美痛苦挣扎,却求死不得,只觉得自己被人当工具一样使用。突然回路吻合,光芒四射,大团的能量体涌向电磁加速器,线圈阵列嗡嗡作响,持续了很久,惊叹声和赞美声不绝于耳。

那个武器开火的时候,德尔美如同被烈焰包围。可怕的力量。军官们一起大笑着,成千上万的生灵在熊熊大火中悲鸣,伸出烧焦的双手抓住她。

她一时惊醒过来,床上全是木头茬子和瓦砾,雪雪没有脑袋,只有半个翻出棉花的身子坐在那里,可是,德尔美还在寻找那对可以揪住的长耳朵……

“我知道,那已经不存在了。”凌晨五六点的时候,德尔美已经和雪雪在曾经是游泳池的地方坐了很久,现在那里只有个黑乎乎的大坑,装了些死人。

“可是我还觉得这一切都没发生,你说,我是不是已经疯了……我感觉我自己像个神经病,坐在我家的废墟上,嘴里还嘟嘟着那些三年前的事情。”

它以为她是想要抱怨,怪那些炸弹炸平了庄园。另一方面,它也希望她能注意到自己的脑袋。就躺在大厅垮塌的座钟下面,耳朵甚至还缝在上面。

在这个家里,屋里躺着哑火的航空炸弹不是什么新鲜事。那真的是电视吗?如果那剩下的巴掌大小的屏幕可以算作电视的一部分,那找到遥控器是不是就可以看到微缩的新闻了?

爸爸和妈妈,还有其他人,都被安排去死,但他们没得选择:被打成筛子,或是被炸死,或是被帝国军枪决——只把德尔美一个人扔在废墟里。

事实上果真如此。在这片残骸中还埋藏着艾玛家族更多的秘密,需要她找个铁锹开始挖掘。现在所有的橱柜里都没有点心和膨化食品,要么被妈妈吃了,要么就被耗子偷走了。当父亲没死的时候德尔美爱着他,却要眼睁睁看着死亡发生在他身上……

“爸。”德尔美想小声说话,可是声音控制不住高低。“从沙发后面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儿,别躲着我,你就躺在那儿,对吧?”

那里空无一人,沙发突出的钉子,还挂着熟悉的西服残片。

“你别躲了。”

“我好孤独。”德尔美转过头去。

厨房里,烤炉在全力加热最后一袋应急食品。清晨的风在吹跑包装纸。那个男生在盯着计时器的刻度。德尔美把手捂在棉花上,想让雪雪的脖子没那么凉飕飕的。可是它却在发抖,而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她的背影。

“算了,我想见苏干先生。”德尔美把雪雪放下,掏出一把匕首,瞄准自己的脖颈。“这方法是最快的,也是最有效率的。”

“在这里根本没有我的家,这个宇宙中也没有我的家!”她正要刺下去,却被他抓住了手。

“你想干嘛?”

“我想陪你坐会儿。”说着,递来一块能量饼干。德尔美饿坏了,便抓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你不介意我坐在你身边对吧?”

“我不介意,欢迎来到我家。”德尔美看着那张脸,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只不过抹了些伪装油彩,身上穿着游击队模样的衣服,背后有个破烂的双肩包。

“这是你家?”他显得很吃惊。

“怎么啦,没见过这大房子?”德尔美拍着雪雪。“那边是厨房、大厅,还有卧室,非常漂亮,其实还有车库,地下室里还有工作间呢!”

“真不错,你非常喜欢你的家了。”

“当然啦,抱歉,没什么可招待你的。”德尔美想了想。“我是德尔美·艾玛,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振峰。”

她觉得这名字非常熟悉,可是又想不到在哪里听过。她在手环空间里摸索了一番,掏出了那个破旧军用水壶。这次,轮到振峰颤抖了。

“你在哪里找到它的?”他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说着。“那是我爸爸的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