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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烨瞥了他一眼,淡然道:“朕又没说什么,爱卿不必紧张。”

陆杨叹道:“皇上,臣不紧张,臣就是怕您误会。”

赵烨一听,不禁失笑,摇了摇头,“行了,爱卿如何,朕心里还是明白的。”

这话听得陆杨眉头一挑,看了眼上方,道:“皇上明白就好,臣最是勤快了。”

话音未落,上方突然传来一道爽朗飘逸的笑声。

陆杨见这人笑得这么开心,扯了扯嘴角,故作没听出笑声里面蕴含着的不认同,问道:“皇上您笑什么?”

赵烨好一会才收起笑声,但嘴边的笑意却是没消失。

“朕高兴就想笑,没笑你。”

“......哦。”陆杨微笑,倒也不必补上后面那句,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啧。

于喜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虽然没有笑声传出来,但一看便知道正笑得不行。

陆杨一看,道:“于公公,你这会也高兴呢?”

闻言,赵烨转头看向旁边,便见于喜身子一顿,抬起头时,却是面无表情,一脸平静。

于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却是没说话,明显是想让陆杨自己意会。

赵烨转而看向陆杨,道:“爱卿可是看错了?”

陆杨对着于喜笑了笑,然后看向赵烨,倒也没说什么,只拱手道:“皇上说得对,臣估计是看错了。”

赵烨“嗯”了声,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陆杨知不知道礼部徐文瑞的事。

“皇上,难不成君尚书过来,便是为了徐郎中的事?”

与君尚书分开后,陆杨便在想他过来求见皇上的原因。

其中便有想到过这事。

如今皇上问起,他倒是肯定了这个原因。

赵烨点了点头,道:“君尚书过来,说礼部最近因为徐文瑞的事弄得人心惶惶,希望事情能早日结束。”

陆杨若有所思,道:“皇上您打算如何,要早日结束吗?”

徐文瑞这事,其实到了这也能结案了,但到了今日,事情还未结束,可见皇上这是想钓大鱼。

礼部惶惶不安也是正常。

赵烨闻言,轻笑道:“这得看任府尹了,看朕也没用。”

这话说得,陆杨想翻白眼了。

谁不知道任府尹也是看皇上脸色做事,皇上这话说得真是不负责任。

赵烨看着,道:“朕已经把事交给了任府尹负责,剩下的事,就不是朕说停,便能停止的。”

陆杨一听,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皇上,任府尹可是查到了什么?”

赵烨摇头,“到时你便知了。”

“好,那臣等着。”

......

殿试在三月十五,一大早,陆杨便见不少学子在几名礼部官员的带领下往宫里走。

他站在马车旁看了一会,天色不明,陈德仁几人他是一个没认出来,眼看着这些人慢慢走远,他便也慢悠悠地往户部那边走。

一进户部,便听到不少人正在谈论此次的殿试。

陆杨看了一眼在一旁说话的几人,扫了一圈,见吴郎中他们不在,便也抬步往自己那屋走去。

周尚书和两位侍郎不在,正在皇上那边监考,没有上司的管束,大家倒像是找到了摸鱼的机会,平时户部虽也不是特别安静,但与今日的吵闹相比,便显得异常安静了。

陆杨一路走过去,庭院里三三五五地站着不少人,待他走到屋子的大门前,里面吴郎中几人也正在讨论殿试的事,而且还讨论得挺热烈。

“听说此次殿试,皇上会当场出题,也不知道皇上会出什么样的题来考这些学子。”

说话的正是那个嗓门大的陈郎中,他语气带着激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以前自己殿试的情况。

陆杨迈步进去,便听到吴兴文说:“往常虽也是皇上出的题,但那也是提前准备的,今年却是不一样,听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皇上会出什么样的考题。”

几人讨论得太过投入,陆杨走过去站在几人旁边,几人也没有注意。

听到吴兴文的话,有人道:“你们猜皇上会出什么样的考题?”

现在距离殿试开始还有半个多时辰,众人也是好奇皇上今年会出什么样的题目。

陆杨听着,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问题一出来,大家便慢慢安静下来,这时,也有人发现了陆杨。

“陆郎中,您可是来了。”

那日陆杨从乾清宫面圣回来,便找了个机会与几人说了云南的事,几人知道后,便把他看作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说话做事都带着几分恭敬。

在无其他人的情况下,都称呼陆杨为您。

陆杨在几人中是最年轻的,甚至这几人里面还有半头白发的,刚开始几人如此恭敬地称呼他为您,陆杨浑身不自在。

让他们改一改,结果他们喊得便越是起劲,现在听多了,他倒是也淡然面对了。

对着几人点了点头,打完招呼后,便问起几人关于殿试的事。

吴兴文几人也不是很清楚殿试那边的情况,大多数消息都是从外面听来的,毕竟周尚书可不会向他们透露这些事情。

至于户部的两位侍郎,那便更加了。

两人一向听周尚书的话,对他们也不是很亲近,自然不会跟他们说这些事情。

听到陆杨问殿试考题的事,吴兴文道:“这是我们从外面听来的,说是今年皇上打算当场出题,任何人都不知道考题是什么,以免有人搞事。”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毕竟会试出了那些事,想来皇上也在担心。”

“原来如此。”

说起来,这半个多月里,他私底下也不止见过皇上一次,但皇上却一直没有跟他聊起过殿试的相关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那时没有问起。

见陆杨面露沉思,吴兴文看了眼外面,随即压低声音,道:“最近周尚书眼下青黑越来越严重了,昨日散值有人在一处酒楼见过周尚书,说他行色匆匆,在雅间里待了一炷香,很快就离开了酒楼。”

声音越说越小,陆杨只得凑过去。

吴兴文深吸一口气,又道:“离开时,那人说他脸色看着有些发白,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到这,吴兴文便站直了身子,也不再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今早上周尚书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回了一趟户部,我看他好似有些惊慌,是不是那边要动手了?”

陆杨几人都知道他说的那边是指的谁。

对于吴兴文问的问题,另外几人自然不知道这事,只得你看我,我看你,完全摸不着头脑,自然也就无法回答吴兴文的话。

但他们也知道,这问题看似是在问大家,实际上只是在问陆杨罢了。

陆杨看着几人看过来的眼神,没有立即回答。

皇上说了殿试结束便会动手,但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动手时间,只知道是在殿试之后。

但明天也是殿试之后,一个月后也是殿试之后,他不知道皇上是打算什么时候下手。

何况,这消息他也不想让吴兴文几人知道。

知道了对他们并没有好处,只会让他们恐慌以后的事罢了。

吴兴文等人见陆杨没有回答,脸色说不上来的复杂。

当已经知晓自己以后的命运之后,他们也说不上来心里的复杂是对以后的期望,还是对以后的担忧。

总之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没有人愿意丢弃现有的舒适,去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更何况去了那边,以后说不准便再也回不来了。

一辈子,也就待在那边了。

但几人也明白,若不是陆杨,怕是他们命也留不住。

何况陆杨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云南虽僻远穷困,倒也不失为一处东山再起的好地方。

几人虽遗憾,但到了现在,也学会了接受事实。

陆杨看似想了很久,实际也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

他看着几人略微低沉的脸色,笑了笑,道:“你们心里也是清楚,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不管是早还是晚,你们都得去面对。”

他没有再往下说。

几人却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暗叹陆杨说得有道理,他们的命运已经定下,担心再多也没有用。

吴兴文点了点头,道:“陆郎中放心,我们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着要是这一天能早点来,也算是了了我们一桩心事。”

陆杨伸手拍了拍吴兴文的手臂,道:“我知道。”

眼看着气氛就此低沉,有人连忙把话题拉了回来。

“你们说皇上会出什么题呀?”

考题一般离不开国家大事,众人若想猜其实也有个方向去猜。

这会陆杨便是想到了周尚书身上。

暗道皇上应该不会拿这件事来当考题吧?

他眉头一皱,吴兴文几人一直关注着他,很快便都看到了。

吴兴文看了眼其他人,接收到他们眼神里的意思,想了想,便轻声问道:“陆郎中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我还在想。”

陆杨摇了摇头,没有把自己想的事情说出来。

吴兴文几人也没有怀疑,见陆杨未想好,便开始各自说着自己猜测的事情。

陆杨听了一会,见有人说到了贪污这事,便也多听了一会。

就在众人猜测考题的时候,殿试那边的事也在慢慢进行着。

大家都是第一次进宫,不管面上有多淡定,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尤其是皇上说不定还会过来看他们答题,光是想想,众人便也有些激动。

孟良平暗叹自己也算是一把年纪了,这会竟也会因为可能要见到皇上而脸蛋滚烫,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而其他人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不说可能会见到皇上的事,就说这个殿试本身,也意味着他们多年的努力总算是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往后,他们再也不用这样紧张,再也不用害怕自己不在榜上了。

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日日挑灯夜读,担心自己考不上了。

只要过了今日,他们就都解放了。

有人露出解除束缚的神情,由于没有担心此次榜单的名次,倒也轻松不少。

大家虽不敢到处乱看,但耳朵却竖得高高的,都在看能不能听到什么东西。

然而除了奏乐声,他们什么也听不到。

就连脚步声,也被淹没在了这样的奏乐声中。

陈德仁听着这些庄重的乐曲,只觉内心充满了对以后的向往和期待,胸腔满满的雄心壮志。

而相比于孟良平的激动,和陈德仁的感慨,何照玉则是有些恍惚。

只觉双脚在漂浮着,眼前的石板都是梦里看到的,包括耳边响彻的奏乐,都有些不太真实。

等了太久,终于等到了这天,何照玉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想法,只觉得心里好似空落落的,还有些未适应过来。

奏乐声停时,孟良平一等人迷迷糊糊地跟着前面的礼部官员进了殿里。

殿内一片安静,氛围比在外面时还要肃穆,让孟良平等人呼吸都不敢放大,只得压着慢慢吸气呼气。

尤其是上面还有一道炽热且带着压迫感的视线看着,他们便更是不敢出错。

默默跟随旁边传来的声音跪下参见皇上,然后又在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中站了起来。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身姿如松一般,视线根本不敢乱瞟。

赵烨看着底下的上百位贡士,平静的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眼里却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些都是经过重重筛选,才来到他面前的学子,能力虽暂时还看不出,但至少可塑性强,假以时日,说不准会是另一个陆杨。

再不济,半个也行。

心里的想法一滑而过,赵烨闭上眼睛,试图恢复平静,等再次睁开时,眼里的锋芒被藏了起来。

不管如何,对于自己挑选过一遍的贡士,他还是非常满意的。

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一种以前没有过的参与感,觉得这些人都变得有些亲切起来。

他视线扫了一圈,随即望向后面一排,尤其是排名最后的那个身影。

因为卷子风格有些像那人,对于此人的印象赵烨要比其他人深些。

但相比于能力,这人肯定是不如那人厉害的。

想到这,赵烨颇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礼部尚书,缓缓道:“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