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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被史思明击败,田承嗣尚有四万大军。

他身在瀛州,想要再增加兵力,难度不算大。

即便经历去年的动乱,瀛州人口已经减半,可这里可是河北道啊!

比原本有八十几万人的沧州少一点点,瀛州原本有近七十万人。

减掉一半,也还有三十几万人。

你要说为什么安史之乱后,大唐始终无法平定河北,我只能说河北那个地方,地多人多!

在农业时代,地多人多,就跟工业时代工厂和高科技公司多一样。

那都是资源和生产力!

不过田承嗣也没急着再拉壮丁,而是带着这四万多骄兵悍将,一路浩浩荡荡朝义丰县挺进。

这四万兵马,分成了四路,分别在唐河南北岸行军。

田间农民看到那一望无际的队伍,都吓得躲起来。

到了六月三十日,当史思明还在忙于准备与回纥人的交锋的时候,李光弼部和田承嗣部纷纷抵达安喜县。

这是一场规模宏大的会战。

李光弼部有三万大军,田承嗣部有至少四万大军。

要知道,大唐一个下县才几千人,一个中等县人口才刚好过万。

这种战争,相当于李光弼带了三个中等县的所有人,田承嗣带了四个中等县的所有人,在安喜这个地方,见面了。

双方头目都十分想快速弄死对方。

对于李光弼来说,击溃田承嗣部,俘虏叛军有生力量,可以削弱安史叛军在河北的影响力。

对于田承嗣来说,击败李光弼部,相当于剪除了大唐在河北西部的重要防线。

在史思明野心窥探的情况下,一旦常山防线告破,幽州铁骑将快速从这里南下,重新进入中原腹地。

到时候,重新破裂的局面,将会使慢慢稳定的河北再一次大乱。

从江东调度到洛阳中转到河北的粮食,也无法再混乱的秩序下,流通到平民手中。

河北大地将再一次经受战火的屠戮。

而田承嗣本人,则有机会在与大唐天子的谈判中,增加筹码了。

所以说,这是一场至关重要的战争。

这关乎到了河北整个大局。

牵一发而动全身!

六月三十日傍晚,一队骑兵斥候从前面飞驰而过。

为首的突然停下来,后面也跟着停下来。

“小子,你在此作甚?”说话的是斥候队队正,是一个约莫近三十的青年,长得周正。

青年叫李奎安。

唐河之畔水草茂盛处,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牵着一头牛,牛正在水边喝水。

小孩抬起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李奎安,说道:“我在给牛喝水。”

此时,一场火烧云映照得半边天空都是红色的。

小孩被夕阳拉得长长的身影,站在唐河之畔,抬头看着这些身着皮甲的骑兵。

“你阿父呢?”

“阿父在家。”

李奎安问道:“你们不知道马上要打仗了吗?”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什么叫打仗?”

“打仗就是……”李奎安正要解释,但转念一想,对旁边的人说道,“送他回家交给他父亲,让他们一家快离开这里。”

“队正,我们是来打探敌军情报的,还急着回去给李将军复命。”手下提醒道。

“我们人手充足,快去办吧。”

说完,李奎安看了那小孩一眼,眼中充满了怜悯和疼惜。

自己的小儿子,应该也已经这么大了吧?

两年没有见了,此时是不是也在帮他大父放牛?

“快去吧!”

“是!”

“你们干什么?”

“送你回去。”

“我的牛。”

“赶紧回去跟你阿父逃离这里,你阿父也真是心大,官府昨日就通告让他们收拾细软赶紧走。”

李奎安骂骂咧咧。

“我的牛!”小孩大声喊道,“我们就这一头牛,从我出生就在我家,我要把牛带走!”

“牛牛牛,带走牛!”李奎安急匆匆地说着,“快回去跟你阿父收拾收拾,也把牛收拾收拾!”

“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等打完仗就可以回来。”李奎安说道。

把牛牵过来后,小孩脸上重新露出了微笑,他骑在牛上,拍了拍牛,露出小糯米牙:“牛牛,要打仗了,我们快离开……”

小孩话没说完,突然一支不知从何处过来的箭,一箭射中了他的胸口。

小孩单薄的身子从牛背上飞落下来,摔在地上。

其他唐军斥候刚反应过来,周围有十几支箭冲来,一瞬间射中了三个唐军,纷纷落马。

包括刚才准备带小孩回家的那个唐军士兵。

“有埋伏!”

李奎安立刻匍匐在马背上,当他看见那小孩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呼吸,顿时大怒。

他快速观察周围,然后策马朝那个方向冲去。

后面二十几骑快速跟上,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

他们奔走如风,皆匍匐在马的一侧,很快便到了那片树林。

他们熟练地拔刀,刀光在晚霞中流淌,树林里传来道道劈砍骨头的声音和撕心裂肺的哀嚎。

不多时,十几个叛军斥候被唐军解决得差不多,留了两个活口。

“叛军主力在何处?”李奎安冷声问道。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前来打探情报。”

那个人刚说完话,李奎安一刀刺穿了他的脖子。

然后他面色阴冷地看着另一个人:“你有一次活命的机会。”

“我……我真的不知道……”

李奎安轻轻一刀割掉了他的耳朵,他叫得撕心裂肺起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李奎安一刀切断了他的咽喉,他捂着脖子用力挣扎几下,便没有了动静。

李奎安立刻安排十余人出去放哨,剩下的人则挖土,将死去的几个战友埋掉,还有那个小孩。

看着那小孩那张迷茫无措的脸,他心中就像针扎了一样。

他是李光弼麾下的老兵了,早就习惯了麻木的战场。

今日偶尔路过,其实是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

“战争啊!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李奎安抬头看着前面,脸上偶尔也露出了一丝痛苦。

这时,前面传来声音:“报!敌军来了!来了好多!”

在这片被夕阳染红的树林对面,大片叛军骑兵,如同洪流一样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