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什么境界！你这根本不是地仙境！”
尉迟松虚收起大戟，气息微乱，即使面前的宁无邪已经浑身是血，但他依旧感到心惊和恐惧。
一个地仙境界，就算是巅峰，也不可能在自己手下撑这么长时间。
宁无邪扭头吐出一口血，手中舞出一个枪花：“再来！”
“你果然不凡，难怪能赢得圣女的欢心……但你太蠢了，你以为能耗死我吗？！”
“自然不能，我只是在靠你积累感悟，突破天仙境。”
尉迟松虚一愣，宁无邪这种胜券在握，把他当垫脚石一样的话让他更加愤怒，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狂妄，而是有些疯癫。
但是让他有些心慌的是，宁无邪似乎真的还有底牌，看上去游刃有余，即使浑身是血也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战意激昂。
“你这厮，真把我当成练手的了？”
尉迟松虚沉声低吼，仿佛一只恶虎。
他将大戟交在左手，右手缓缓伸向了配在左腰上的黑剑。
咔哒，他的手搭在了上面。
轰！
只见巨大的黑雾冲天而起，竟然是浓郁到实质化的煞气，在尉迟松虚握住黑剑的一瞬间，他的五百恶虎一齐立正低喝，释放出足以将一切生机活活泯灭的煞气！
萱儿眼看着五百恶虎如同被下了命令的人偶军团，齐刷刷跑向尉迟松虚和宁无邪交战的下方。
她也急忙赶了过去，其他的人宗修士也赶紧跟上，怕她出手，远远牵制着她。
“五百恶虎？”宁无邪垂眼看了一眼下方。
“是。”尉迟松虚眼眸狠厉，嘴角笑容虽然轻蔑，但依旧回复了宁无邪。
“宁无邪，你够强，甚至比我更强。”
“可惜，你还太年轻，太愚蠢，不懂得走正确的道路。”
“如果你加入人宗，或许人宗现在的人宗道子就是你，未来的人皇之位，你也能伸手去探。”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想踩着我晋升天仙境吗，那就接我这一招！”
说话间，周天弥漫的煞气已经全部笼罩在尉迟松虚左右，沉郁的黑里透着猩红，兵戈铁锈，曝尸腐烂，血流成河的战场气息扑面而来。
煞气，乃是自战场之上凝结，凡人们在血与火的沙场之上白刃相接，用鲜血和生命换得军队的胜利，但那种恐惧，那种杀红了眼的癫狂，失去人性与神智浑身浴血的颤栗，便凝结成了煞气。
尉迟松虚的五百恶虎，不知经历了多少场战斗，屠灭了多少敌人，才能为他凝结出如此庞大的煞气来！寻常修士光是闻到这股气味就会精神失常，宁无邪将王火化剑御在身前，挡住这诡异的气息。
他严阵以待。
尉迟松虚并没有降落在地上，依旧与宁无邪空中对峙。地面之上，五百恶虎迅速结成队形，似乎摆出了一个阵法。
煞气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尉迟松虚的体内，他是天生不祥的煞气之体，可以吸收这种与生命相悖的能量。
只见尉迟松虚身形再度暴涨，明光甲脱落，露出伤痕累累的上半身。他双眸全黑，身上血管呈黑色凸起，头发披散开，一手握戟，一手持剑，当真是魔神再世！
宁无邪目光微眯，全神贯注。
“阿莲，准备好了吗？这一击，我要硬扛。”
他在心里问道，很快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漫天煞气旋转，天空竟然也变得不祥，云朵被染成黑色，宁无邪意识到地面上的五百恶虎已经结完杀阵，自己也已经置身其中。这似乎是一个八边型的阵盘，意通八卦，但却每一卦都是死门！
“离门，射！”尉迟松虚突然厉喝。
一张纯黑色如山岳般的大弓几乎是在一瞬间出现在宁无邪正前方，拉满如圆月，轰然射出！
宁无邪连忙举枪格挡，但就在同一时刻，又听到尉迟松虚吼道：“坎门，攻！”
宁无邪感觉后背心窝瞬间一凉，王火化剑立刻转向身手，那里出现了一杆长枪，直直向着宁无邪扎来！
巨大的轰鸣声，巨大的箭矢被宁无邪挥枪击碎，身后的长矛也被王火化剑挡下，消散不见。
但他终究还是勉强了，在这种杀阵当中，尉迟松虚使出攻击几乎就是瞬息之间，并且还招招致命。方才的前后两招只是试探，尉迟松虚在逼他的手段！
果然，只见尉迟松虚冷哼一声，张口连吼数声：
“离门，射！”
“震门，冲锋！”
“艮门，掷！”
长弓、铁马还有火油从左右还有斜前方同时出现，长弓蓄满，铁马嘶鸣，火油是压满煞气的能量团，里面的煞气好像剧毒，能将人肉身化为白骨。
王火化剑飞向煞气团，贯炎枪投向射来的箭矢，宁无邪对着冲来的煞气铁马，抬掌轰出一道烈阳。
但三重攻击，三次格挡全部用力，他的力量已经被分散。
铁马嘶鸣着冲散烈阳，一瞬间冲到宁无邪面前，他的身子瞬间不受控制地飞起，好像被铁蹄踏过震飞的碎石，他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离门，射。”
尉迟松虚的声音再度传来。
黑色的煞气箭矢无声射出，无声地贯穿了宁无邪的胸腹。
“哥哥！！”地上的萱儿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人宗修士立刻围了上来，她抽出长剑。
嗡鸣。
世界只剩下嗡鸣声。
体内仿佛有一个灼热的火坑，在将他浑身的灵气焚烧殆尽，自己的灵力在一条条黑色火蛇的追捕下尖叫着死亡，同时留下周身蚀骨般的疼痛。
想不到，尉迟松虚的杀招一出，自己竟然连两合都撑不到。
地仙境界，三元稳固，两帝一圣功法，神器……他是有很多底牌，很多出人意料的东西，但是，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哪有什么临阵顿悟，战中突破，地仙进天仙，岂能如此简单。
他什么都没有了，这一刻，宁无邪忘却了一切功法，忘却了自己，忘却了被重创的身体，甚至忘却了关于天道要去做的事情。
他只是一个濒死的家伙，苦练一生，以为攀登顶峰，却又无力阻止身死道消。
这世间绝大部分的修者，都是如此结局吧。死在地仙，死在炼气，又有何区别，死亡才是永恒。
又或者说……天道无情。
“哥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霎那间，犹如电光划过大脑，刺破了黑暗和迷蒙，一连串记忆被这一声哥哥所唤起，他猛地想起了三十三年前，自己被萱儿打的血肉模糊跌落山崖的场面。
是啊……自己经历过的啊。
真正的死亡，真正的无依无靠，真正的意识泯灭，一切的一切都将消失，感知如被卷入水底的落叶，不再有一丝涟漪。
是三十年的温暖让自己忘却了这种感觉吗？
有了萱儿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死亡是无法想象和接受的，只要和她在一起，在世界的角落懦弱的活着，也会无比幸福。
但是他们做不到，他们不被允许。
前世的宁无邪经历过这样的绝境，但彼时他并没有摸到过天仙境的门槛，如今再次濒死，前后两段记忆瞬间拼合起来，诞生出一股玄而又玄的感悟！
对不起萱儿，让你担心了。
他眼皮一动，睁开双眼。
面前是尉迟松虚魔神一般的身体，和他高举过头顶的方天画戟，宁无邪看到一整只黑色玄虎盘踞在他身后，比之前的战斗中都更加庞大、凶猛、真实！
看到宁无邪睁开双眼，尉迟松虚也略一惊讶，但下一刹，他猛地将大戟挥下，力劈华山！
如此近的距离，他的攻击其势已成，而宁无邪刚刚苏醒，绝无挡下的可能！
宁无邪眸子瞬间一缩。
“李代桃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