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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白月光从不回头看男主爆炸 > 第29章 师妹X师兄(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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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人们再度回望这一年的春风会试,无法不感慨它的壮阔与波澜。

命运将这些年轻的天才汇聚在这里,登天的门,堕魔的人,和弃了长生的神,都出现在这场棋局之中。

离光殿里,执棋者已落下关键的一子。

但此时此刻,紫微台前修士,什么都还不曾料到。

他们全神贯注,望向浮台上的法阵剑光,猜测二十年一次的魁首,会落到谁身上。

“红衣服那位仙子已经连胜两局了,该不会魁首会是个合欢宗的吧?”

这是看了大半天,仍未看出宁茴性别的。

“剑阁阁主的弟子此次也来了,虽说那阁主一百年前输给了剑仙,可这么些年来,没别人赢过她,她的弟子想必并不会比青云宗的剑痴差。”

“难怪找朝笙挑战的,都是剑修。”

这是晓得宗门旧事的。

“这么年轻的元婴。”有人望向把柄寒光凛冽的剑,“十八岁便能碎丹结婴,抵却别人到死都求而不得的境界,当真有这样的天才吗?”

身怀剑骨、剑心,进境无阻,天道怎么这样偏心一个年少的丫头片子。

一个面相有些衰老的修士老神在在,低声道:“这可是青云宗,七百年来天才辈出——纵然不是天才,也有的是法子。”

他是东洲来的,这回春风会试,书院的弟子接连折戟,连同样拥有神武的李朔君都败给了一个十八岁的元婴初期。

要说服气,并没有。

修行不是坦途,人人皆知。

剑痴走得太过顺畅,自然引人疑心。

旁的人觑他一眼,没再接话,心里这样想的人有多少,便不得而知了。

毕竟四海三洲,皆汇于此,若不是宗门里的翘楚,都不会有参与春风会试的资格。

三五之擂历时两日,终于结束,有元婴四人进入最后一轮。

明天,魁首又会花落谁家?

*

夜里,星辰漫天。

月色如积水空明,照满庭霜雪莹莹。

整座明光峰,唯有揽云宫终年白雪。

揽云宫的宫室很多,其中的大多数连半分烟火气都没有。

最北端是剑仙的住所,剑仙常年不在明光峰。

他的徒弟则住在宫南的一处院落。

除此之外,紧锁的宫门里面只有寂寂的灰尘。

长廊下,朝笙独坐拭剑。

这一夜后,命运终于要向她揭晓入魔的答案,她的心中出奇的平静。

身侧静静站着对木刻的人偶,她觉得刻得有意思,便摆了出来,让它们“看”她拭剑。

人偶都留着丸子头,是星津星渚。

这两个小孩,最爱在院子里看她练剑。

至于如何得到这对人偶,还要从前日的清晨说起。

起初,是在枕山苑的窗台看到了“自己”。

群青罗衣,马尾,发间还别着一朵玉兰绒花。

朝笙望向谢玄暮。

而青云宗大师兄绝口不谈自己是几时刻了她的人偶。

但开了窍的朝笙很会拿捏人,谢玄暮最后没办法,颇有些不自在地把自己刻的人偶都拿了出来。

“并不是只独独刻了你。”

他清咳一声,算是强调。

朝笙一眼就看到了“谢玄暮”的人偶,岂止是他的,半个青云宗的人都在了。

小小的星津星渚也刻的栩栩如生。

若叫揽云宫里那两个小童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谢玄暮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一瞬停留。

“师弟小时候,脸上还有点儿婴儿肥。”

裴若游的人偶穿着青衫,是小时候的稚气模样。

谢玄暮垂着眼,低声道:“是啊。”

朱厌台受罚后,朝笙曾去过一次结云庐,同徐不意一样,她也被随从挡在了庐外。

青梅竹马,三个人的岁月,又有人谁愿意相忘。

可待到长大,却没有办法和从前一般模样。

朝笙觉得遗憾,但是也只能是遗憾了。

她把星津星渚的人偶挑了出来:“我带给他们。”

谢玄暮长眉微扬。

“这三个——”朝笙点了点“自己”马尾上的绒花,“就让他们一直在一块儿吧。”

彼时是清晨,薄阳正好,剑痴在枕山苑舞完了剑,要去比试的第二轮。

而谢玄暮看着三个小小的人偶,神情软塌下来,眼底也带着微微的笑。

朝笙拂过白露的剑身,只觉得欲来的风雨也无法掀起她心里波澜。

忽有细雪簌簌陷落之声。

朝笙抬眼看去,徐不意站在她院落的门口,身后的剑匣在月色中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今夜不眠的原来并不止自己。

“师尊。”

她收起白露,有些意外他的出现。

除却春祭那时,徐不意永远都是这一身白衣的落拓模样。

单看形容,其实很难将他与青云宗的宗主相联系。

裴洛永远雍容、淡漠,青底云纹的法衣上浮动着暗金的光华。

诚然剑修穷酸,但剑仙不当如此。

可在朝笙的记忆里,这个师尊以近乎苦行僧的状态,度过了漫长寂静的这些年。

她敛起思绪,恭恭敬敬地执了弟子礼。

明日之后,师徒又当如何?

徐不意并不知道朝笙心中所想,他沉默着受了这一礼,才缓缓开口。

“不睡,可是紧张?”

师尊的关心实在不够直白。

朝笙说:“师尊是一百年前的魁首,我自然也要是。”

徐不意一怔,眼中浮动出柔和的月色。

一百年前。

那时,他刚入元婴,在春风会试上赢过了尚还年少的裴洛。

后来春风得意,化神、合道,承剑仙尊号,与裴洛合籍,有了若游。至于之后——

他看向院中结满霜华的高木,掩去了眼底的落寞。

“你与书院弟子对战那一局,用了我于北川参悟的剑法。”他解开剑匣。

长剑起,苍茫剑意铺陈开来。

“朝朝,你很有天分,但剑里欠缺孤绝之意。”白衣的剑仙衣袖飘摇,“我再教你一次。”

合道巅峰的剑修,已达修行的顶端。

冰河萧索,剑意滔滔,扬起漫天纷飞的雪花。

徐不意的长剑叫“陵谷”,是一柄沉黑古朴的剑,绝非神武,却伴随他从无名的剑修到冠绝天下的剑仙。

直观远比鲤书中的影像来得震撼,朝笙不自觉屏息,神魂都被震撼,而白露嗡鸣,战意冲天。

“拔剑。”

徐不意说。

不待朝笙应声,陵谷携长河而来,白露出鞘,蓝衣的少女身形如流风,两柄长剑相接,震落满树冰棱。

睡梦中的星津一个激灵,又被睡得死沉的星渚踢了一脚,遂十分不开心地翻了个身。

月色之下,剑光烁烁。

师徒二人不用任何灵力,只有纯粹的剑招交锋。

徐不意手腕翻转,陵谷变了剑势。

他沉声道:“三年前,我登鹚山,见落日狼烟,心有所感。”

剑势如山岳巍峨压来。

寡言的剑仙只有在这种时候,话才会变多些。

他没有任何留手,每一剑都一往无前,在剑势变换时便开口,告诉朝笙,他是如何参悟了这样的剑意,又是如何将它们演变出来。

一如从前,他给那个瘦弱的小丫头,削一把木剑,而后一招一招与她对战。

毫无保留,也不懈怠,最终教授出明光峰人人敬服的大师姐,青云的“剑绝”。

待到庭中玉树轰然倒塌,百年的树身被削作两半,师徒二人才终于收剑。

天边明月若隐若现,长庚已暗,整夜的光阴便这样走过。

徐不意看着白露入鞘,忽而道:“我这一生,统共收过四个弟子。”

朝笙是他的关门弟子,并未见过那几个师兄师姐。

“第一个弟子回了西洲,如今是剑阁的客座长老。”

“第二个弟子止步于金丹,于二十年前归尘。”

“第三个弟子出身剑修世家,四十结婴,已成家族的中流砥柱。”

“朝朝,你是我最后一个弟子。”

“也是我最骄傲的弟子。”

他沙哑的声音落在雪中。

“我惟愿你,剑心不折,披荆斩棘,不坠凌云志向。”

一字一句,清晰可闻,是祝福,还是愿望?

而那些未曾言说的,在朝阳升起之前,没有人知道。

朝笙惟有俯首。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徐不意看着她发间的雪蝉绡,感到绵长的情绪要将他摧折,最终,只化成极轻的一个“好”。

乾真峰,坤德宫。

峰主卜愚独坐于偏殿,凝视着掌中的三枚铜钱。

屏退所有弟子,言自己要在偏殿闭关。

铜钱卜遍,满殿寂然,烛火摇曳,他的影子长而散乱。

“师姐,十七年前,你所窥见的天命,我亦看到了啊。”

天骄堕魔,妖邪临世。

天地为炉,生民沸腾。

“知天命将崩而不能阻……”卜愚垂泪,他明明已经预感到裴洛要倾覆的是什么,却始终懦弱沉默。

一切都已无可转圜。

棋子俱已经落下,谁能掀开她苦心孤诣的棋盘。

“苍生皆殉,我亦不能免。”

他手掌猛然合紧,铜钱碎裂,刺出淋漓的鲜血。

卜愚的头一扬,向身后轰然倒下。

乾真峰峰主,自戕于坤德宫偏殿。

而朝阳缓缓升起。

春风会试的最后一夜,终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