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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今早起的比往日要早,不知道是因为昨晚忘记关的窗,还是因为梦里和那条路尽头的自己,进行了长达一分钟的对视。

被惊醒的滋味不是很好,我起身推门而出,去厨房接水。路过客厅时我发现开阔的客厅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个人。

甚尔仰倒在沙发上,一本旅游册子盖着他的脸,他的一只腿落在了地毯,如果我没有看错,似乎好像还踩到了降谷嵯的手。

躺在地毯上的降谷嵯姿势就比较拘谨,侧身贴着茶几的腿,整个人蜷缩着,像一只腹下深藏宝藏的巨龙,然而这些宝藏是否太单薄了,仔细看来不过就是几张写满了计划的纸。

三人之中睡相最稳,也最具有技巧性的,是工藤优作。

他把自己睡成了一座独木桥,桥头在单人沙发上,桥尾在茶几上,如果不提桥中段那些摇摇欲坠的垒出来的书塔,我坚信这座独木桥的留存时间绝对能超越伦敦大桥。

一声开门的声响从我身后传来,惠轻手轻脚的走到我身后,将没睡醒而昏沉的脑袋抵上了我的后背。

“他们昨晚好吵。”后背上小脑袋滚了滚,“一直吵到六点。”

我反手去摸摸他的头,“吵着你了。”

他不满的点头。 “好像在热聊一个什么地方,听不清。”

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个惠听不清的地方终于闪亮登场。

“皇后镇,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降谷嵯把旅游手册发下,让我们仔细传阅。

位于新西兰的皇后镇,又被称为梦幻之地。

在连续了三年的夏威夷之旅后,我面前的这三个男人已经对碧海金沙出现了明显的生理性厌恶。

从前那自由的海,现在在他们嘴里,就是海腥味十足的污染源。更别说海鲜,阳光,还有热浪。

“我们昨天商量好了。这个时段最适合去新西兰。”工藤优作从自己的本子上翻出一张裁剪下来的日历,“即可以看到雪山,又不会太冷。”

包围皇后镇的是南阿尔卑斯山脉,白雪皑皑之下最常出现的,是日照金山。

“昨天晚上我们已经计划好了,这个月出发,坐包厢式软卧火车去,然后旅居到二月回。”

工藤优作会久待想必除了旅游之外,就是创作。不过甚尔也在话,想必今年冬至老师要重出漫画界了。

我说,“要我帮你们安排住所吗?”

工藤的笑得有些神秘,“不用,我和有希子已经提前租了一间大房子哦。”

我以为他的意思是,去的不止他们三人,还有工藤一家。没想到,工藤的意思是,“原理你也要去。不止你,还有惠,零,你们的朋友,都可以一起去。”

惠和新一,甚至是降谷零的朋友,都还好。我的就算了。

要是杰去了,或者五条去了,这趟旅行就不会叫度假,会叫做大逃杀。

他们逃,甚尔在后面追着杀。

我出言婉拒,但餐桌上的所有人甚至甚尔都在出言相劝。

“你已经好久没和我们一起旅行了。”降谷说。

的确,细数有四五年了。

“对啊,新一真的很想你的。”工藤说。

认真的吗?新一可是吓得连我推特账号都不敢加。

“去吧。”这是甚尔。

我有点心动,但是工作——

“嗯,我想你去。”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惠。

好吧,其实工作也可线上完成的。

答应下来之后,我便开始加急处理公务。

计划的出发日是后天上午,新一的请假有希子早就搞定了。惠的假条我现在就在签,既然工藤希望人多热闹一点,我顺手联系了虎杖爷爷,帮虎杖也弄了假条。

至于降谷零,还是要看本人意愿了,不过八成不会接受的。我记得有一次节假日因为公务要去一趟公安厅本部,在几乎人人都放假空荡的办事厅里,身为高级警司的降谷零居然还在主动加班。

我很难说他到底是热爱,还是职责所在,不过各个层面上而言,我很尊重这个人。

将该通知的都通知完毕,下午临近傍晚时,杰才回了我消息。

他说,好哦,玩的开心。

我把手机关了,反扣在肚子上,想了一想,又打开,给五条悟发了一个消息。

一个月的消失,是一定要告诉他。因为不止他想见我,我也会想见他。

直面自己的欲望后,除了经常做噩梦,要定期开始吃乐耐平(一种抗焦虑药),我大多时间都会想他。

想他那双毛茸茸,色彩斑斓的手套,想他坐在屋顶上,眼睛里倒映着烟花的样子。

有时候他不会只是在脑海里,因为不间断的短信和自拍,总会在我刻意将他甩出脑外以求全神贯注保持工作时,忽然冒出来。

在商店里抉择甜品时的照片,一击消灭咒灵时的比耶自拍,最犯规的,是会偷偷在半夜里跑到我的窗台上,让我陪他合照,然后像说悄悄话一样,隔着窗帘聊天。

消息秒回,入目的是一排的感叹号。

【悟:!!!!!!!!!!】

【悟: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我父亲会揍你的。〗

【悟:我不怕被砍呢~】

〖但你们会一起被关局子,国外的警局捞人有点麻烦。〗

【悟:啊……虽然我还是很想去,但我不想给你惹麻烦呢。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悟:好赶。那会很快回吗?】

我打字的手顿了顿,有点不忍。

〖最早二月。〗

手机那头的人似乎停顿了,因为正在输入那行小字,不停地在冒出。

【悟:太晚了,我有点等不及。】

〖等什么?〗

【悟:今晚可不可见面?】

我从手机里移开了视线,看着客厅里畅谈的众人,感觉暂时不需要我。

〖可以,几点?〗

【悟:晚上八点,LoVER酒吧。】

(二)

披了一件大衣准备出门,真人忽然从房间里跑出来跳进了我的口袋里。

把它拿出来,它又费劲的把自己塞回去。

问它怎么了,它含含糊糊的说不清,只说,“你要小心。”

将车停在商场的地下车库,左拐上电梯,可能不到十分钟,我就能见到五条悟。

下车时莫名想到了真人的话,我还是把扣在耳朵上限制着我能力的耳钉取了下来,丢进口袋里。

锁上车门后,地下车库的白炽灯忽然嗡嗡响个不停,只是一瞬间就纷纷熄灭。

地下车库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恢复的强五感,让我敏锐的感觉到离我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迅速从神舆里掏出手电筒往那边扫去,被光线照到的人似乎根本不怕,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

黑色的袍子,看不清的脸,以及从兜帽边缘露出的丝丝红发。

“你是谁?”

我的心跳的极快,手有一点发软,嗅觉,视觉和感觉,都在告诉我,那个人,我太熟了。

黑暗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粘住了我,在我想伸手撕扯掉的时候,那个人说话了。

她只是一开口,我就想哭。

“理理,你好像过的很好呢。”

兜帽被撤下,红发肆意的暴露在空气中,那张我从小看到大,在无尽轮回里永远仰望着,期待着的面容,时隔了那么多年,忽然出现。

“原因?”

她朝我笑,笑得很真实,不是幻想。

她走过来,脚步踏在地上,是有声音的,好像有风被带了过来。

我声音在发颤,因为我能确定,她就是原因,而且不是这个世界的,那个病死的,有了儿子有了丈夫的原因。

是那百年来,只和我一起的原因。

“是原因对吧。”我想碰一碰她,就算只是摸摸头发,但是黑色某种东西让我寸步难移。

“我也很吃惊呢。”她凑近我,但不接近我。

她停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忽然摆出了我从小到大最害怕的那个表情。

嫌弃,厌恶,觉得我是拖累的表情。

我彻底动不了了,思绪一片空白。

接着,我听见她狂笑着说,“你怎么好意思活着?怎么还不去死啊。”

一团长了嘴的脑子迫不及待的顶开了她的头盖骨,开始肆意的嘲讽我,嘲讽我的震惊,嘲讽我的难过,甚至,嘲讽着我的无能。

在肉体要脱离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秒,我放弃了一只手,惩罚了这个偷走原因身体的东西。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晚上八点。现在,悟在酒吧开始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