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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水淹没了几千亩滩头林地,如此重大的污染事件发生后,旭东公司向当地公安部门报案,说是有人破坏生产故意锯开了排污管道,环保部门、公安民警与政府领导赶到现场后,一方面安排调查是谁锯开了假取样口,同时指示荆南镇、旭东公司安抚情绪激动的村民,一方面阻止各类媒体前来采访报道。

这种不合作的态度自然是激怒了前来采访报道的媒体记者,这么大的事件想靠捂盖子肯定是无济于事的,只能让事态恶化。在中华环保联合会的协调下,县里同意记者采访旭东公司的负责人总经理江朝北,以及县环保局局长钟一鸣,还有中华环保联合会的一名长期在荆江流域,进行环境监测的志愿者张行等三人。采访地点就在离污水管爆裂不远的白鳍豚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高大的白色指示牌旁边。

采访的记者分别来自新世纪经济晚报,环境报,荆东日报,荆东电视台等。记者首先对县环保局局长钟一鸣进行了采访,记者问道:“钟局长,我现在就站在荆江的江边,我身后看到的这条管道就是旭东公司的废水排放管道,排放出来的废水是深红色的,显然是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污水直接排放至荆江,经检测污染物的含量也远远超过了国家所规定的标准。但是这种未经过任何处理的工业废水,却明目张胆地源源不断地排放到了荆江,对荆江的水体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污染,您作为当地的环保部门负责人对此有何评价。”

钟一鸣面对记者的采访镜头显得有些紧张,他心里清楚,作为环保部门的负责任,这次肯定难逃问责了,他沉思了一会缓缓说道:“旭东公司是荆东市最大的出口创汇民营企业,企业在快速扩张的过程中,环境保护认识不够。旭东公司偷排污水的问题,我们县环保局在三年前就对其进行了关停整改达半年之久,并处罚了五十万元,我们还派了工作人员长期蹲点监督,但是他们安装明暗两种管道逃避检查,其隐蔽性强。我们作为职能部门主要是思想认识上还没有完全到位,采取的监管措施还不够有力,执法的力度上还有待于加强。在这里我作为环保部门负责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有一个来自荆东电视台的美女记者,见江朝北看着不远处的荆江出神,表现出对这个事件漠不关心的态度,就来气,便带着毫不客气的口吻问道:“江总经理,我们知道近年来绿色GDP已经成为了公众非常熟悉的名词。和政府部门积极提倡绿色GDP,要求发展经济,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您作为公司负责人对此有何感受。公司长期以来偷排污水,你作为公司负责人是否知情,为什么在监管部门的监督下,还敢明目张胆的向荆江排放污水?”

江朝北收回眺望荆江的目光,盯着这位咄咄逼人的美女记者,倒是装着很诚恳的语气回答道:“咱们对法律方面、环保方面意识确实淡薄。国家对这方面都挺重视,但我们只考虑到公司利益忽视了对环境的保护。”

记者接着问道:“江总经理,公司长期偷排污水,你作为公司负责人是否之情?”

江朝北看着这位美女记者打着哈哈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道:“呵呵,这个这个,怎么讲呢。”

“实话实说。”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公司建有几个污水处理厂,按理说是不会有污水排入荆江的。”

记者对江朝北避重就轻的回答显然很不满意,便盯着这个问题不放:“江总经理,事实就摆在眼前,你就不要掩饰了,你只要告诉我们,你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知情。”

江朝北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记者们发出一阵惊呼。就连站在江朝北身旁的钟一鸣,也惊愕的侧脸瞪着他看,心想,江朝北,你这不是在找死吗?

面对江朝北的淡定回答,就有记者抓住这个问题继续穷追猛打:“江总经理,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旭东公司并不是没有能力来处理偷排的污水,为什么在监管部门的监督下,还敢明目张胆的向荆江排放未经处理的污水?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江朝北今天并没有打算回避问题,相反,他倒是想借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有意向记者们披露更多的内情。他也晓得钟一鸣拿眼瞪他,是因为对他回答记者的提问不满,他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不过,他今天不想这么做,这是因为他对大哥江朝东的的一些做法很不满,作为董事长江朝东很多事情都瞒着他这个总经理,他不愿意把这黑锅一直背着。江朝北心里很清楚,反正这次旭东是摊上大事了,躲是躲不过的,不如跟旭东公司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想到这里,江朝北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主要原因是要降低成本。”

一个记者追问:“江总经理,你们处理污水一天成本大致有多少?”

“我们公司现在有两个污水处理厂,要是两个污水处理厂的设备都开动的话,每天的成本在二十万元左右。一年正常情况下,可以赚八千万到一个亿个,按现在这样运行的情况下,就要多倒贴至少六千万左右。”

有一个记者对一直沉默不语的环保志愿者张行问道:“张先生,您作为一名长期关注荆江流域的环保人士,您对江总经理给出的理由有何评价?”

张行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在利益的驱使下,企业偷排污水的情况时有发生,这个现象不仅仅旭东公司存在,据我们掌握的信息,整个长江沿岸的化工企业都有偸排的现象,江总经理倒是很实诚,没有隐瞒,对他的坦诚我还是很赞赏的。当然,涉事企业置国家的有关规定于不顾,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企业偷排污水且屡禁不止,这跟地方环保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一定的关系,这也暴露出当前环保执法工作中普遍存在的一些问题。”

张行停顿一会痛心疾首地说道:“如果荆江同时有三、五家企业照此规模排污,整个长江中下游水质将遭到毁灭性破坏。这样明目张胆地、大规模地向荆江排放未经任何处理的化工废水,这在近年来已十分罕见。你们也看到了在旭东公司排污口不远处,就建有长江白鳍豚类国家级保护区,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质疑,旭东常年排放的污水,对这一有着水中大熊猫之称的长江特有珍稀动物的功能性灭绝脱不了干系。”

这时,那位荆东电视台的美女记者再次把镜头对准钟一鸣问道:“钟局长您对张先生的看法是否认同?”

钟一鸣:“我完全赞同张先生的看法,旭东公司不仅是当地的纳税大户,还是荆东市最大的出口创汇基地,当地政府难免有地方保护的因素在里面,在经济效益和环境保护方面确实充满矛盾,这就给我们这些职能部门的工作,造成了一定的难度,致使我们在执法过程中难免掺杂一些情感因素。”

随后,记者还采访了一些村民,环保志愿者徐有民在接受采访时告诉新世纪晚报的记者:“旭东公司偷排的污水,岸边的草都被熏死了,下游的鱼经常被毒死。”

徐有民还向记者爆料说道:“旭东公司的排污口有专门的人看守,旭东公司埋有两根排污管道直接通到长江江心,枯水季节可以直接看到其排污,现在看守排污管人员实行三班倒,对陌生人特别敏感,这些人都是旭东公司聘请的零时工。”

徐有民还告诉新世纪晚报记者说:“旭东公司对付举报者和新闻媒体的方法无非是两种,一是由当地政府出面摆平,二是旭东公司用钱暗中搞定。这几年来虽然有很多媒体记者来,我们的举报投诉也很多,但大多数都没音信,旭东公司已有了自己的一套应对办法。”

一些居住在旭东公司周边的居民也向记者反映,从厂区由南向北通往长江边的田地里,种的庄稼和树木,多年来饱受污染,通常是作物叶片泛黄、溃烂,导致减产,树木从顶梢枯死。

……